從他看守這裡開始，到現在，幾乎已經有數千年了。
戚老凝望著老院長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傷感。
老了。
不管是他，還是白無涯，都已經不再是曾經那享譽東洲的天驕少年了。
如今，他們已經垂垂老矣。
甚至，即將步入死亡的墳塚。
白無涯最放心不下的事情，戚老當然也知道是什麼。
他緩緩垂眸，輕歎了一口氣。
“不然……我試著，去接下這份傳承吧。”
戚老輕聲說道，蒼老的聲音，響在這隻有他們兩個人的陣法深處。
“我的劍道已經到了馬上要突破的邊緣，就算承受不住，也不會死。”
白無涯微微一頓，思索片刻之後，終究無奈的搖搖頭。
“算了。”
“不必這般，再等等吧，等等……說不定會有些轉機，我還能再熬些日子，總不至於現在就死去。”
生死之類的話題，實在是有些沉重。
縱使白無涯不為了自己的死亡而恐懼，但在老友麵前，他也仍舊無意多提。
他說完，微微一頓，就轉換了話題。
“我聽說，林月嬋那孩子去了妖魔戰場？”
提到林月嬋，戚老一直皺著的眉頭鬆開了一些，眼神中閃過一抹讚歎，點點頭。
“是啊，那孩子也不容易，金翼盟那些小輩盯上她，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
老院長皺皺眉頭，眼神中明顯閃過不喜。
但他並沒打算做些什麼。
知道歸知道，他們這等境界，這等身份，卻是不便插手的。
戚老無奈歎氣，繼續說道：“這次磨礪，若是能讓她突破到天尊境界倒也不是什麼壞事。”
“可惜了，若是當初林家沒出那檔子事……”
話說到一半，他戛然而止，一個是不願多說，再一個，便是在場的二人，都對當年的事情心知肚明。
白無涯聽到戚老再度提起林家，也跟著搖搖頭，臉上浮現出一絲苦笑，陷入回憶當中。
林月嬋的身份，他和戚老，全都是知情者。
當年，白無涯和林家關係就十分深厚，甚至，可以說得上，他欠林家人一條性命！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但是誰都沒想到，偌大的一個林氏聖族，竟然會說解體，就直接解體了！
他了解清楚事情的原委，知道聖地的所作所為，雖然無比憤怒，可是，卻無能為力……
哪怕是現在的他，想要對抗聖地，都是不太可能的。
況且，聖地中的那位聖境，可和尋常所謂的聖境不一樣！
那些聖地、家族之所以強大，當初的林家之所以超然，都和那聖地之中，最核心的秘密有關。
他們掌握著東洲所有勢力，都不曾有的東西。
白無涯稍微知道一些，但也隻知道表麵，根本無從窺探究竟。
他隻知道，聖境之上，與仙有關！
所以……
當初林家之人被追殺時，沒有任何一方勢力，敢明麵站出來護佑他們。
就算是曾經受過林家恩情的他自己，也隻能儘全力，暗中救下林月蟬，將她引入太上院，幫她遮蓋所有的一切。
如今，林月嬋看起來，和聖天之中所有的學員完全一樣，沒有任何能夠暴露她是林家血脈之處的地方，便是他掃清了尾巴。
回想起那些事情，白無涯原本就沉重的心情，更添了一抹憔悴。
他雖然救下了林月嬋，但是，也隻有林月嬋。
林家其他小輩，他根本就沒能來得及見到。
隻聽林月蟬說，她在獲救之前，就已經和自己的幾個弟弟妹妹分散了。
唯一的好消息是，最小的弟弟雖然天資不好，但大哥將他帶在身邊，二人應該不會分開。
這些年，老院長根本就沒有放棄尋找林家血脈的後人。
可惜……
他有些愧疚的抿住嘴。
一直到他快死了，都沒有找到任何林家的血脈。
這可真是……
讓他死後，九泉之下，都不知道要怎麼去麵對林家的恩人啊。
白無涯苦笑著，思緒緩緩回神，把目光投向了這劍域之內。
相對而言，太上院的劍修不多。
一是劍道雖然強大，但極其難修。
二也是因為劍道強大，有天賦之人，必定不可小覷，所以，那些劍道的天驕，根本沒什麼人願意留在這吊車尾的太上院，有機會的，就都紛紛去了其他院。
所以，這參天巨劍之下的學員，完全不多，幾乎一眼就能看個清楚。
白無涯和戚老這些年來，更是已經將學院內的劍道天驕記個差不多了。
戚老順著白無涯的延伸看了過去，看到的，就是自己已經相當熟悉的那些劍修學員們。
他們大部分都是在參天巨劍的外圍，小心翼翼的感受這巨劍散發出來的劍意。
唯有一名女子，踏入了核心區域，距離此處已經不到百米。
當然，這百米之內，陣法重重疊疊，她就算離他們隻有幾米，也是聽不見二人剛才在說些什麼的。
白無涯看向那閉目參悟的女子，有些讚賞，緩緩點頭。
“這孩子倒是不錯，這等年紀劍意已有四重圓滿了，若是成長起來，怕是也有機會踏入帝境。”
至於聖境……
白無涯微微搖頭。
要成為聖境條件太過於苛刻。
不光是實力，還要包括運氣，努力，以及天時地利人和。
簡直是缺一不可。
哪怕是他，當初也是因為承下了這太上院的傳承，九死一生，最後，才僥幸踏入聖境。
成聖這些年，白無涯就算不願意承認，也不得不說，在太初聖院之中，他還沒有見到，誰有那等逆天成聖的天資！
所謂十聖，說好聽的是有著成聖的潛力，但那一絲潛力在他看來，還差得很遠……
聖境，幾乎踏足東洲之巔，想要踏入其中，太難太難。
戚老聽了白無涯的評價，也跟著露出笑容，讚賞開口。
“確實，這孩子叫段念薇，人稱劍仙子，她確實不錯，此等劍意已經和當初的我齊平了。”
二人環顧一圈，都沒有再看到其他更能入眼的天分，有點無奈，但也知道這才是常態，微微搖頭，正準備收回視線時，卻見，又一個身影踏入了參天巨劍下的百米核心區域。
白無涯頓時有些詫異。
這學院中的劍修學員，他基本上都認得，怎麼來了個新麵孔？
再一看對方的修為……
“這是今年新招收的學員？”白無涯驚訝之餘，有些可惜。
“他的劍意倒是不錯，可惜，隻有皇境修為……”
“年紀看上去也……”
戚老也注意到了這個踏入百米核心區域的身影，看清楚對方麵孔的時候，他頓時回想起來是誰。
他和白無涯可惜的心情，是一樣的。
“確實可惜了，若非如此，我都險些動了收徒的念頭，畢竟……踏入劍碑百米之內，至少需要三重劍意……”
一邊說，戚老一邊搖著頭。
但他話音都沒落下，就見那進入了百米核心區域的人影，根本就沒有一絲停下來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