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長了,就變成旁人問起時的笑而不語。
等老了,就是一遍遍的和身邊人重複著。
“是啊爺爺,那些機器現在還能用。”能用歸能用,上麵的木屑和塵土積了厚厚一層,安天涯知道——他們現在存在的意義更像是一代代人傳下來的精神支柱。
“能用,那肯定能用!”提起年輕時候的成就,安爺爺整個人都變得亢奮起來,“就是再用幾十年都不會壞!”
“你看著吧,比現在很多統一產出來的機器壽命長……”
老一輩人總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互相嫌棄,可在安爺爺真的為之驕傲的事情上,安奶奶從來沒有給過半個“你聽他說呢”的眼神。
“那時候為了提高產量,我們都拚著一股勁!”
“我和你奶奶也是那麼認識的……”安爺爺的目光劃過老妻,竟也帶上了幾分羞赧,“婦女能頂半邊天!可那時候我可比不了你奶奶。”
“能鋸能抗,手還巧,那時候車間裡比拚,我總比你奶奶差上一點。”
那個時候都忙著建設祖國,誰也不會為了“戀愛”刻意放緩自己工作的速度。
以至於無論是愛戀,還是工作,哪個都能被做的很純粹,很純粹。
“後來我和你奶奶取經,一來二去,你奶奶喜歡我踏實肯乾,我仰慕你奶奶聰明靈巧,家裡麵也同意,就去領了證。”
安爺爺頭腦不好之後,總愛講一些過去的故事。
講來講去,不是工作,就是和奶奶年輕時候的故事——每次都沒什麼新意,除非誰揪著一個問題問下去,總能聽到一點沒聽過的小細節。
“爺爺,廠子的效益一直都很好麼?”小時候就愛聽爺爺講故事,到了現在,安天涯還是如此。
爺爺年紀大了,誰也不知道都能再陪大家多久……這些過去的故事,也終將隨著他們一起被沉進時光。
“那幾年絹扇的廠子,宮扇的、折扇的都並進來。”
“大家就也都想著多做一些產品出來。”安爺爺一講故事,腳下的步子就會不自覺的放緩,“幾乎每年的產量都在提。”
“這些也不用我們來賣。”
“有那麼幾年,各種原因吧……後來也都好起來了。”
五個人緩緩的在街上走著,安爺爺的話說到這裡也戛然而止,側過頭來看著安天涯:“後來我和你奶奶還沒退休,你爸也到廠裡來工作了。”
“隻是和我們兩個工作的不一樣,他學了畫,上到了大學……”
那個時候,子承父業的很多。鐵路上、鋼鐵行業,有不少都是一家兩代人,做同一件事。
“天涯啊,我剛聽你說考上研究生了。”一陣暖風吹過來,安爺爺精神了許多,不再糊裡糊塗隻講當年的事。
“研究生是比那個大學還要好吧?”
“是,爺爺,大學之後是研究生。”安天涯點了點頭,心裡暗自腹誹:如今的研究生,還不如當年的大學生值錢。
“真好,真好。”
“以後你比你爸還要好。”
老人家高興就好,安天涯不想反駁爺爺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