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軍編製剛下,霍思言便被數道急報堆滿案前。
東南數州兵力流動異常,糧餉斷補,甚至有軍士嘩變傳聞。
她看得極快,批得也快,卻在翻閱第三道軍報時,眉頭緊蹙。
這份文書,落款是“南州都督衛所”,而她記得……這一所,去年已裁撤。
“這報是假的嗎?”
她低聲問。
屬下回道:“確係南州來文,傳信人還在門外候著。”
霍思言沉吟一瞬:“讓他進來。”
門啟,一名灰衣中年走進,滿麵風霜。
霍思言抬眼:“你是南州哪一衛的?”
那人行禮:“回大人,小人原隸屬第三衛,現任糧司督辦。”
“這封軍報,是我親手擬寫。”
霍思言不動聲色:“你們督辦的舊營不是早裁了嗎?”
灰衣人咬咬牙,從懷中掏出一卷更舊的軍令文:“裁撤是表麵,實則是改編重組。”
“這事……是當年葉大人定下的。”
“可自葉大人被押,我們這一批人就全被甩出軍籍,糧餉斷供,命也不保。”
“如今才想法設法,將這封信送來。”
霍思言接過那軍令,掃了一眼,眉頭更緊。
這不是簡簡單單的一個空殼舊營,而是葉嘉言三年前私設的“影軍”,名存實亡,卻實為一支未列冊的偏軍。
她看向灰衣人:“你來,是求保?”
灰衣人眼圈微紅:“不是。”
“是求清理。”
“我們一百餘人,如今或躲或逃,沒主沒命。”
“霍大人,我知道您曾隨楚將軍征戰……我求您彆讓他們白死。”
霍思言沉默許久點頭道:“我記下了。”
灰衣人走後,謝知安步入屋內:“你怎麼還不歇?”
霍思言將那卷舊軍令遞給他:“你看這個。”
謝知安掃了一眼,眼神頓沉:“是葉嘉言的舊軍?”
霍思言點頭:“他留了一手,太後卻未必知道。”
“如果讓這支影軍落入他人之手,尤其是方遇。”
謝知安神情一凜:“你要怎麼做?”
霍思言放下手中筆,緩緩站起身:“我要親自下南州一趟。”
謝知安攔住她,神色動容:“你現在一離京,方遇會做什麼你未必知。”
“宗人府才剛肅清,新軍才歸你手……你若走,朝中失衡。”
霍思言語氣淡定:“我不走,誰去管這一百人?”
“我若真要執劍,就該攔在他們前頭。”
夜色已深,烏鴉落在廊簷之上,呱呱兩聲。
謝知安盯著她的背影,許久未語。
他終是開口:“那我陪你去。”
霍思言停下腳步回眸一笑:“你不是我的隨從。”
謝知安答:“雖不是隨從,但吾命往以,吾豈能待斃?”
這一句話,說得平靜,卻如同夜色中的火,照亮滿堂,也點燃了霍思言的心臟。
或許越是烽火繚亂的時刻,越是需要這種猛烈的赤心來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