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距離極近,隻隔一張案,燈火斜映在他眼底,映出一層漫不經心的清亮。
“你真信,太後敢在我頭頂上動這一出?”
霍思言不語,隻靜靜地看著他。
皇帝笑容斂了幾分,眸光一轉:“還是說,你壓根兒不管是不是她,你隻是想借這一刀,把你不能碰的人全都逼出來。”
霍思言淡聲開口:“宮中此局,早非權謀。”
“是死局。”
“若我今日退一步,屍兵明日便會出現在禦前。”
“陛下若不肯斬此局……那我便自己動手。”
皇帝聽著,忽而低聲一笑:“你倒還真敢。”
“你不怕我明日把你送回軍司?以擅動魂鏈、亂闖宮庫之罪論處?”
霍思言不避不讓,冷靜回道:“若我今日死了。”
“屍兵的下一場演陣,便在宮外。”
“陛下,您賭得起麼?”
一瞬之間,氣氛幾近崩繃。
良久,皇帝眼中那抹笑意終於徹底散去,收起玩味與試探,隻留深沉一線。
“你要查,我準,但隻查術,不查人。”
“太後動的是術,不是她。”
霍思言沒接這話,隻道:“臣請調東廠舊案卷宗,查所有宮中封死魂印資料。”
皇帝未動,隻緩緩坐回案後:“你要調誰的卷宗?說清楚。”
霍思言拱手,語氣低而重:“臣要查,十七年前三皇子魂印案。”
“謝賀、沈芝、舊宮東翼所涉私煉印卷。”
書房內燭光搖晃。
皇帝未出聲,案幾一角卻緩緩被他按下。
“你這是連我也要查了。”
霍思言卻不回避:“臣當然不敢查您,臣隻查當年放棄誰,犧牲誰。”
皇帝沉默片刻,語氣忽而低啞:“你倒像是……活得太久的謝賀。”
“可惜你不是,你還是心急。”
霍思言神色未變:“所以臣才活著,所以臣……才能動這一刀。”
夜更深時,霍思言從禦書房離開,謝知安候在外階,看到她神情未變,低聲問:“他答應了?”
霍思言隻道:“嗯,隻許查術,不許查人。”
謝知安冷笑:“可術是誰在練?人不查清,這案子永遠沒結果。”
霍思言輕聲應:“所以我們……不報備。”
“我去查……你來保。”
謝知安眼神閃了閃:“你還敢越殿查內廷?這不是摸老虎屁股,是剝太後的皮。”
霍思言卻淡淡笑了笑:
“今晚屍兵動了,她已經知道再藏也沒用了。”
宮牆之外風聲如割,內廷卻悄無聲息,仿佛那東庫屍軍從未現世,仿佛那場震驚兵部的魂火爆炸從未燃起。
可越安靜,越危險。
謝知安一言未發,隻目送霍思言離開禦階,直到她身影隱入夜色,才轉身望向另一邊角落。
“你出來吧。”
黑影一動,一名少年宮監低頭走出,正是他暗線安插在禦前的釘子。
“謝公子,您要的東西……我查到了。”
謝知安接過那方封密小卷,拂開紅綾,眸光一點點凝重下來。
那是一份當年宗人府備案抄本,頁角殘損,唯有四字清晰“私煉魂印。”
與此同時,霍思言回到謝府,尚未卸甲,便入密室將封存多年的謝家舊案重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