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呼嘯,雪片一層層壓下去,把屍體都快埋住了。
謝知安轉身吩咐:“傳令,全軍今晚不設大火,分營布置,弓騎三層埋伏,若他們真敢回頭,就讓他們知道,穀雪不是他們的鉤,而是他們的墳。”
尉遲翊領命,目光複雜地看了他一眼,終究隻應了一聲:“是。”
夜深了,雪穀寂靜得隻剩下風聲,偶爾傳來一聲鷹鳴。
霍思言那邊的小旗依舊在雪脊上亮著,像一隻不眠的眼睛。
謝知安抬頭望著那道亮光,心裡默默低聲一句。
“你守你的脊,我守我的穀。”
風卷雪過,像替他說完了餘下的那半句。
豐川穀內,三層埋伏已經布好,弓騎與步軍分散潛伏在雪壕、石壁、林間暗道。
大火全數掩滅,隻留細碎星光在暗處跳躍,遠遠看去,仿佛穀中徹底空了。
霍思言所在的山脊,火光一點不滅。
那是她的旗記,也是謝知安心中的定心符。
她裹著厚氅立在雪地上,眸子銳利,望著穀中偶爾閃動的黑影。
“霍使。”
身側的副將低聲稟道:“探子回報,敵軍前鋒已離穀二十裡,後續卻停在原地,未見撤退跡象。”
霍思言微微眯眼。
“果然。”
副將遲疑著問道:“會不會是……詐敗?”
“不是“會不會”,而是“必然”。”
她聲音冷清,卻透著篤定。
“若真是敗軍,怎會在雪夜停步?他們要麼重整,要麼埋伏。
穀口就是他們的機會。
副將心頭一凜。
“可將軍那邊……”
霍思言截住他的話。
“謝知安不會中他們的鉤。”
風更大了,雪撲打在麵頰上。
霍思言把風雪拂去,取出一隻小銅鏡,鏡上鑲著特製的油珠,點燃時光亮極微,卻能在遠處被專門訓練的眼睛捕捉。
她朝穀中輕輕一晃,那是屬於他們二人的暗號。
片刻後,穀底傳來一聲極低的鷹鳴,順風而上,像落在她耳邊。
霍思言唇角一勾,隨即收鏡。
“傳我令:全軍弓弩一律上弦,待敵若現,不許急躁。
記住,咱們守的不是穀口,而是他們的命門。”
穀底,謝知安坐在臨時紮起的雪幕裡,靜靜閉目。
外頭風聲呼嘯,帳中卻壓抑得幾乎窒息。
尉遲翊走進來,低聲道:“將軍,哨探回報,敵軍後隊在林口生火,不似撤退。”
謝知安睜開眼,黑眸深沉。
“他們在等。”
“等什麼?”
“等我們急追,等我們亂陣。可惜,他們等不到。”
尉遲翊看著他,喉嚨動了動,半晌才道:“將軍……霍使她在山脊上,恐怕是最危險的。”
謝知安沉默片刻,忽然笑了笑。
“你以為,她不知道危險?”
尉遲翊愣住。
“她心裡,比你我都清楚。”
謝知安語氣緩慢,卻每個字都極重。
“但她還是去了。因為她知道,若要困住敵軍,就必須有人鎮在最險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