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或許是隱隱有猜測,但在亮出提煉細鹽之法後,以裴洵的閱曆,又怎會瞧不出真實意圖呢?
什麼給他家歲晚送禮?
什麼與長公主的賭約?
不過都是幌子罷了.....
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他這個人!
“裴納言何出此言?”
陳宴麵不改色,平靜反問道:“下官還未及弱冠,豈生得出這般多的心眼?”
這話說的風輕雲淡,好似他真是什麼好人一樣....
“哈哈哈哈!”
裴洵捏著胡須,眉頭輕挑,笑出了聲,饒有興致盯著某個睜眼說瞎話的小子,意味深長道:“淩厲處置陳開元、陳稚芸,卻片葉不沾身.....”
“秦州戡亂一手打壓扶持之術,出神入化....”
“還借前任刺史都督葬禮,收斂民心軍心之人,能沒有心眼?”
“陳掌鏡使,這話說出來難道不覺得好笑?”
這位天官府納言,對陳宴的事跡如數家珍,而這卻還僅是他了解的冰山一角而已。
解決那對陳氏姐弟,難點不在於結果,而是如何不給自己,留下骨肉相殘的惡名。
最終一個“畏罪自縊”,另一個“為子所弑”,堪稱教科書式方案。
更彆提以獨孤昭嫡係的葬禮作秀,博取好名聲、有口皆碑的同時,還能令朝廷順利重新掌控秦州,民心歸附....
“看來裴納言還挺關注下官的.....”
被“揭穿”的陳宴,意外也不意外,嘴角微微上揚,笑道。
不僅自己做足了準備,對方亦是如此,那麼就可以省去相互了解的過程,順利推進下一步了.....
“就陳掌鏡使這事跡,老夫想不關注也難啊!”裴洵端起熱茶,淺淺抿了一口,玩味道。
頓了頓,又繼續道:“長安出了個了不得的年輕人!”
尋常世家子弟彆說入他的眼了,就連進入視線都能難....
但麵前這位掌鏡使,從廢帝謀逆案開始,一次次“刷屏”,還做的甚是完美。
這話怎麼聽著那麼像,組織部來了個年輕人.......陳宴越聽越覺得熟悉,心中嘀咕一句,公式化地抱拳回應:“納言謬讚了!”
組織部裡來了個新同誌,就是太年輕了啊.....
他陳宴可不想步其後塵,該韜光養晦就得韜光養晦,積蓄起足夠的ZZ資源冗餘與盟友。
“行了,言歸正傳....”
裴洵並不想進行,這種流於表麵的商業吹捧,隨即按了按手,重入主題說道:“如此細致的提煉細鹽之法,換作任何一個人上呈大塚宰,都是大功一件,也是天大的人情.....”
“偏偏你卻選擇對老夫,詳儘相告!”
說罷,裴洵那雙如同鷹視的銳利眸子,直勾勾地凝視著陳宴,壓迫感十足。
好似要將他臉上的一切情緒變化,儘收於眼底。
這些能夠大批量推廣的提煉細鹽之法,意味著什麼,能坐在那個位置上之人,沒誰會不清楚....
天官府那麼多高官,給誰也都會是天大的人情.....
很難不讓人浮想聯翩。
“裴公在長安看慣了世事浮沉,真是什麼也瞞不過您.....”
陳宴淡然一笑,迎上裴洵那好似能看穿一切的目光,波瀾不驚,平靜反問道:“想必您也早已看透,晚輩的意圖了吧?”
陳某人恰到好處地改變了稱呼,又將問題給踢了回去。
這位朱雀掌鏡使、大周詩仙,還真如大哥來信裡,描述的那般渾身長滿了心眼.......桌側一言不發的裴西樓,注視著極有語言技巧的陳宴,心中暗道。
以他父親那經年累月積累起的威勢,換作尋常人早已被壓出了膽怯。
可麵前這位年輕人,卻是連一絲一毫的情緒波動都沒有.....
展露出了遠超那個歲數的沉穩冷靜。
甚至還能遊刃有餘的措辭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