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啊!”
“冤啊!”
忽有一陣紙錢的白影從那邊飄過來,像被風卷著的雪。
緊接著,便是斷斷續續的哭嚎聲,撕破了朱雀大街剛蘇醒的寧靜。
十幾人的隊伍魚貫而入,打頭的是個披麻戴孝的漢子,懷裡緊緊抱著塊黑漆靈牌,牌位上的字被晨露打濕,看得不甚分明。
他身後跟著的老弱婦孺,個個一身縞素,手裡都攥著紙錢,走三步便齊齊跪下,額頭重重磕在青石板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阿澤你看,好戲這不就開場了嗎?”陳宴抿了口羊雜湯,朝喊冤聲傳來方向努努嘴,玩味道。
“那邊是怎麼回事?”
宇文澤望去,喃喃疑惑:“為何會有一群人,一身縞素,抱著靈牌,揮灑紙錢,一步一叩首在大街上喊冤?”
不由地一個大膽的猜測,浮現在心頭:
莫非是阿兄的手筆?
再結合上前麵的話,宇文澤可以肯定個八九不離十了.....
“起風了.....”
陳宴感受著揚起的晨風拂麵,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這是他研究了好久,才選定的日子。
紙錢被吹得滿天飛舞。
氛圍與視覺衝擊拉滿。
隊伍兩側,兩個麻衣老者各持著嗩呐,銅製的喇叭口被晨露擦得發亮,卻吹不出半分喜慶調子。
那哀樂起時,像是從喉嚨裡硬生生擠出來的嗚咽,拖著長長的尾音,纏在飄飛的紙錢間。
“好淒涼的哀樂啊!”
陸藏鋒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心中暗道:“如此充分的準備,陳督主到底是編排了一出怎樣的大戲......”
那一刻,饒是他也好奇極了。
“魏國公陳通淵,橫征暴斂,欺壓百姓,強搶民女,玷汙清白,殘忍殺害,曝屍荒野!”
“可憐我那小女兒,死得時候才年僅十五歲啊!”
那打頭漢子聲音嘶啞,紙錢從他顫抖的指間撒落,聲嘶力竭的控訴著。
他額頭磕得青腫,血珠混著石板上的塵土滲出來,卻似渾然不覺,隻抱著靈牌仰起臉,嘶啞的嗓音在哀樂裡掙出一道破口:“魏國公陳通淵侵吞民田,通敵叛國,走私戰馬!”
“為掩蓋事實真相,蒙蔽朝廷與陛下,不惜草菅人命,屠殺我太平村三百餘戶,一千二百餘口啊!”
“一千二百餘口啊!”
“那裡麵十之五六是老幼,是婦孺啊!”
靈牌在他懷裡劇烈顫抖,白幡掃過他淌淚的臉頰,他猛地將額頭再砸向地麵,青石板上的血痕又深了幾分:“魏國公陳通淵視人命如草芥,視大周律法如無物!”
“我等幸存賤民,冒死前來長安,望陛下望大塚宰望朝廷,為死在陳通淵屠刀之下的一千二百餘口大周子民,主持公道!”
“還大周天下一下朗朗乾坤!”
那打頭漢子每說一句,便抓起一把紙錢往空中揚,白色碎片粘在他汗濕的鬢角,像結了層霜。
身後的婦孺跟著哭喊。
“冤啊”二字混著他的控訴,撞在兩側坊牆上傳出回聲。
周邊百姓目睹這一幕,議論聲頓時四起。
“魏國公陳通淵?”
劉春草若有所思,率先發出疑惑:“那好像是陳宴大人的父親啊?”
“彆將陳宴大人,與那滅絕人性的魏國公,混為一談!”
孫老實聞言,當即厲聲喝止道:“陳宴大人那可是,一等一的好官!”
“為民做主,不畏強權的當世青天!”
“就是。”馮疙瘩附和一句後,看向劉春草,反問道:“你怕不是忘了,陳宴大人當初是怎麼進的天牢死獄?”
“我知道,就是被那喪儘天良的陳通淵,親自檢舉誣告進去的!”錢小四舉起手來,朗聲道。
馮疙瘩撇撇嘴,罵道:“為了扶持妾室所生的庶子,都狠得下心讓嫡長子去死.....”
“還有什麼事是他陳通淵做不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