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對其他值守的繡衣使者,低聲交代幾句後,快步走進了大門之中。
片刻後。
“是誰要見本督啊?”
厚重的朱漆門被從裡推開半扇,帶出一股混著檀香的冷意,將秋風卷著的落葉都擋在門外。
一個紫色官服的身影先露出來,腰間玉帶係得一絲不苟,襯得他身形挺拔如鬆。
明明走在略顯斑駁的門廊下,卻像踏著金階而來。
自帶著一股壓人的氣勢。
“是陳宴大人!”
“陳宴大人來了!”
“太平村的冤屈有人做主了!”
居住在長安的百姓,不少是見過陳宴的,一眼就認出了來者是誰,格外的激動。
“見過督主!”劉秉忠麵向陳宴,恭敬行禮。
“老劉?”
“你怎麼前來了?”
陳宴眉頭微挑,目光落在劉秉忠身上,明知故問道:“這些人又是怎麼一回事?”
陳宴五人是在看完全程後,才返回明鏡司的。
由於百姓的腳程不快,他抵達後還有充足的時間,將官服更換,並醞釀演出的情緒。
“督主,有一樁屠村大案,死了一千二百餘口,影響極其惡劣!”
劉秉忠對上麵前這位裝得滴水不漏的目光,略作措辭後,朗聲道:“不得不前來勞煩督主!”
“哦?”
陳宴那雙始終平靜的眼睛驟然睜大,瞳孔微微收縮,像是被階下的景象刺了眼,疑惑道:“有此等事情?”
那披麻戴孝的漢子聽得陳宴發問,膝行兩步跪在最前,懷裡緊緊揣著的狀紙被體溫焐得溫熱。
他抬頭時,額角的血痂已凝住發黑,混著臉上的淚痕,在秋陽下顯出幾分猙獰的悲戚。
“撲通”一聲,他重重磕了個頭,額頭撞在石階上發出悶響,回聲在寂靜的門前蕩開。
“陳宴大人,這是訴狀,還請您過目!”他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從懷裡掏出狀紙,雙手高高舉起。
那紙頁邊緣早已被攥得發毛,上麵的墨跡卻因反複翻看而顯得格外清晰。
說著,他膝行往前挪了半尺,將狀紙遞得更近。
陳宴伸手接過,翻看過後,聲音不再清冽,而是像被烈火淬過的鋼,帶著灼人的怒意,“豈有此理!”
“真是豈有此理!”
“喪儘天良,泯滅人性,蛇蠍心腸,無法無天!”
那雙原本平靜的眼睛此刻像燃著兩簇火焰,死死盯著狀紙上。
眉峰擰成一個死結,額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秋風卷著他的怒喝撞在門楣上,連“明鏡司”的金字都似被震得發顫。
“阿兄這演得絕了!”
躲在大門後圍觀的宇文澤,將這一幕儘收眼底,強壓著上揚的嘴角,心中暗道。
若非目睹了全程,就連他差點都以為是真的了......
“督主,還不止如此......”
劉秉忠見狀,繼續補充道:“這位始作俑者的國公,方才還在朱雀大街上,指使府中私兵縱馬衝擊伸冤百姓!”
“混賬東西!”
陳宴勃然大怒,攥緊了訴狀,厲聲罵道。
“還請陳宴大人,為百姓做主!”
“為太平村一千二百餘口,討回一個公道!”
孫疙瘩率先哭喊出聲,“咚”地一聲磕在石階上,額頭撞出一片潮紅。
他這一跪,身後數以千計如同被風吹伏的麥浪,齊刷刷跪倒在地,衣袂摩擦石板的窸窣聲混著秋風,在門前彙成一片嗚咽。
“還請陳宴大人做主!”
百姓們齊齊仰著頭,目光裡有悲慟,有期盼,更有破釜沉舟的決絕。
“父老鄉親們,快快請起,本督能理解你們想沉冤昭雪,血債血償的心情.....”
陳宴抬了抬手,朗聲道。
頓了頓,卻是話鋒一轉,又繼續道:“隻是很抱歉,這個案子本督不能接手審理!”
“為什麼?”
以孫疙瘩、錢小四為首的百姓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唉聲道:“陳宴大人您都不願意,站在咱們百姓這邊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