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國公府。
馬蹄聲在府邸門前驟然停住,侯莫陳沂不等侍從攙扶,翻身躍下馬背,靴子重重砸在門前的銅獅座上,震落了獅耳上凝結的薄霜。
“德林,德林,德林!”
他扯著披風往正廳闖,袍角掃過階前的菊叢,帶落幾片沾露的花瓣,朝邊上的府中侍從,吩咐道:“去將德林給叫過來。”
晨光照在汗濕的鬢角,霜白的發絲黏在額前,那雙平日裡沉穩的眼此刻像燃著火星,每一步踏在府內的青磚上,都帶著不容置疑的急切。
“您不是去官署了嗎?”
“怎的如此急匆匆回來了?”
片刻過後,鄭德林從書房快步趕來,打量著自家國公,不解地詢問道。
“趕緊的,給老夫起草兩封公函,要即刻上呈天官府,送到大塚宰的手裡!”
侯莫陳沂雙手叉著腰,大口喘著粗氣,疾聲吩咐道。
“這麼急?”
鄭德林聞言,瞧出了異樣,問道:“老爺,是發生了什麼事?”
“不急不行啊!”
侯莫陳沂拉著鄭德林,往書房而去,邊走邊說道:“陳通淵屠殺太平村一千二百餘口,侵占民田,走私叛國之事,必定鬨得沸沸揚揚了.....”
“咱們要把握住這個機會!”
說罷,又簡述了遍朱雀大街上發生之事。
眸中閃爍著精光。
侯莫陳沂敏銳地嗅到,這是天賜的站隊良機!
是故,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丟下冬官府的公務,快馬加鞭地趕了回來,一刻都沒有停留。
來到書房後,鄭德林徑直來到桌案旁,俯身將硯台穩穩擱在案角,抓起一塊墨錠在硯心快速研磨,墨條與硯石摩擦的“沙沙”聲裡,問道:“老爺,您說要寫的大概內容,小人來執筆起草!”
顯而易見,在獲悉前因後果之後,鄭德林亦是敏銳捕捉到了,其中關鍵與急迫.....
侯莫陳沂快速組織語言,將返程途中思索的應對措辭,開口道:“一封是斥責陳通淵的,痛批他的罪大惡極!”
“另一封是舉薦的,讓阿瀟進明鏡司,讓阿栩給陳督主當親兵,供陳督主調遣!”
反正他侯莫陳沂,跟陳通淵沒交情,落井下石落得毫無心理負擔......
踩著這個朝不保夕的魏國公,向大塚宰獻上忠誠!
再丟兩個嫡子過去,與那位心狠手辣又重情重義的小子牢牢綁定!
“小人明白!”
鄭德林手腕一抖,狼毫筆已飽蘸濃墨,筆尖懸在素箋上方,墨滴在紙上暈開極小的一點。
陳通淵被此次被錘死,是板上釘釘之事,再也翻不了身了.....
而魏國公之位會落在誰的手裡呢?
真的好難猜呀!
風口已現,既然選擇了站隊,那就全盤押注.....
“陳宴你小子,可千萬不要讓老夫失望啊!”
侯莫陳沂望向窗外,目光越過庭院裡的菊叢,落在遠處城牆的方向,瞳仁裡映著碧天,心中暗道。
這一次,他賭上了侯莫陳氏的未來.....
賭陳宴的未來,必定青雲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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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官府。
廊下的梧桐葉被曬得卷了邊,風過時,飄落的葉子打著旋兒擦過朱漆柱,發出細碎的聲響。
正廳內,梁上懸著的“燮理陰陽”匾額被日頭照得發亮,案上的青銅鼎爐裡燃著鬆煙香,煙氣筆直地升起,在穿堂風裡微微打了個旋。
宇文滬身著四爪蟒袍,正坐在鋪著軟墊的胡床上,指尖漫不經心地撥弄著案上的算籌,開口道:“大禦正,你覺得此次,咱們這位魏國公,可還有全身而退的可能?”
那些象牙算籌在他掌心碰撞,發出清脆的輕響,陽光照在他鬢角的玉飾上,泛著溫潤的光。
“微乎其微!”
商挺躬身拱手時,腰間的金魚袋輕輕撞在案邊:“陳督主一手發難滴水不漏,一手將計就計,捏住兩大柱國軟肋,使其進退維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