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中旬。
曇華寺外。
寒風帶著砭骨的涼意,卷著零星碎雪,打在馬車的窗欞上沙沙作響。
終南山的輪廓,在灰蒙蒙的天色下若隱若現,充當車夫的溫潤勒住韁繩,高聲稟報:“夫人,幾位姑娘,曇華寺到了!”
車簾被紅葉輕輕掀開,一股清冽的山風,裹著鬆脂氣息湧進來。
雲汐先一步踩著腳凳下車,抬頭望向不遠處的寺廟。
朱紅山門雖蒙著層薄霜,卻掩不住往來香客的熱鬨。
石階上攢動的人影,從山腳下一直蜿蜒到寺門內,嫋嫋香火順著風飄過來,帶著淡淡的檀香味。
“可算是到了....”雲汐伸展著筋骨,歎道,“這坐了一路的馬車,可太顛簸了!”
杜疏瑩緊隨其後下車,攏了攏身上的貂裘,嗬出一口白氣,望著那片繚繞的煙氣與攢動的人影,笑道:“許久沒來這曇華寺.....”
“香火還是一如既往地鼎盛!”
雲汐裹著件藕荷色的鬥篷,小臉被寒風吹得微紅,抬眼望見這漫山遍野的香客,不由得睜大了眼睛,拉著裴歲晚的衣袖輕聲驚歎:“歲晚姐姐,我聽明月提起過曇華寺.....”
“隻是今日這香客也太多了些吧?!”
順著她的目光望去,隻見通往寺門的百級石階上,黑壓壓全是攢動的人頭。
香客們或提著香籃,或捧著供品,摩肩接踵地往上挪,男女老少皆有,連鬢邊簪著珠花的信女們也耐著性子排隊,不時被前麵的人擠得踉蹌幾步,卻沒人抱怨,隻低聲說著“阿彌陀佛”。
山門前的空地上更是擠滿了人,其中更是不乏一些世家貴女。
裴歲晚抬手,替雲汐攏了攏被風吹亂的鬢發,溫聲道:“是要比往日多了不少.....”
“因為今日有慧能大師講經!”
雲汐望著人潮中那些一臉虔誠的香客,俏臉上滿是疑惑,輕聲問道:“慧能大師是誰?”
“很有名嗎?”
雲汐對佛法知之甚少,從沒想過一個高僧大師,竟能有如此號召力......
連空氣裡都飄著一股“不可錯過”的鄭重。
杜疏瑩剛攏好被風吹亂的鬢發,聞言笑道:“雲姑娘有所不知.....”
“這慧能大師精通儒、釋、道以及梵文,翻譯了大量佛經,傳大乘佛法於世,引導向善,普度眾生!”
字裡行間,皆是敬重。
“嗯。”
裴歲晚聲音溫軟,輕輕點頭,補充道:“慧能大師智慧通達,洞悉本質,心性修養,超越凡俗!”
“還時常救災濟貧,功德無量!”
“前些年關中大旱,百姓顆粒無收,是大師帶著弟子們開倉放糧,又在寺中設了祈福壇,日夜誦經。沒過多久,竟真的下了場透雨。自那以後,便是尋常百姓,也念著他的好!”
雲汐眨了眨眼,睫毛上還沾著點寒風卷來的細雪,似是想到了什麼,好奇更甚,追問道:“那這曇華寺求什麼最靈驗呢?”
杜疏瑩被這副天真模樣逗笑,伸手替她拂去肩上的落雪:“求財求子求姻緣求仕途最是靈驗!”
“求財?”
雲汐敏銳地捕捉到重點,美眸倏地亮了起來,像落了兩顆星星:“那我待會可得,好好拜一拜!”
那副眼睛發亮、心思全寫在臉上的模樣,活脫脫一個小財迷。
“雲姑娘,你想要發大財,與其進曇華寺求神拜佛,不如回府求少爺,撒個嬌來得直接!”
紅葉一身利落的勁裝,懷裡抱著劍,劍鞘上的銅飾在雪光裡泛著冷光,走到近前,嘴角噙著絲淺淡的笑意,打趣道。
頓了頓,又繼續道:“說不定一萬兩銀子就到手了.....”
進寺廟拜佛求財,還得看佛爺爺的心情,能得到銀子的概率微乎其微。
但去跟自家國公爺撒嬌,那就不一樣了,一萬兩隻是打底,隨隨便便都能拿到好多銀子.....
簡單又高效!
“有道理!”
雲汐深以為然,笑道:“阿宴哥哥才是財神爺!”
話音剛落,似是想起了什麼,看向裴歲晚,問道:“對哦,歲晚姐姐你們是來求什麼的?”
這話一出,杜疏瑩先笑了起來,揶揄地看向裴歲晚:“你歲晚姐姐還能求什麼呢?”
“當然是來求子咯!”
作為當家主母,魏國公夫人,能讓她煩惱的隻有肚子還沒動靜.....
裴歲晚臉上泛起一抹淺紅,嗔怪地看了杜疏瑩一眼。
雲汐若有所思,又問道:“那疏瑩姐姐你呢?”
“姻緣。”杜疏瑩呼出一口濁氣,緩緩吐出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