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裴歲晚看來,兩大老柱國活著一日,就會有變數.....
將其挫骨揚灰,才能一勞永逸,不留後患!
陳宴輕輕搖了搖頭,反手將裴歲晚的手握得更緊,指尖在女人手背上緩緩摩挲著,語氣沉了幾分:“因為要逼得兩大柱國狗急跳牆,再以大義名分,來名正言順地殺他們!”
他頓了頓,再抬眼時,方才眼底的溫和已淡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不見底的凝重:“單純消滅其肉體,隻會後患無窮!”
人事即政治,這五個字是被陳宴牢牢記在心頭的。
單純殺了趙虔與獨孤昭,肉體是毀滅了,可他們人脈資源卻留了下來......
這才是最需要被連根拔起的!
“後患無窮?”
裴歲晚喃喃重複,聲音中帶著幾分茫然:“妾身愚鈍,不知夫君所指的是......”
說著,眼底浮現一絲困惑。
這涉及的層麵太過深奧,裴歲晚亦是有些一知半解.....
不過,心底卻隱隱有了些許猜測。
陳宴聞言,淡然一笑,緊繃的下頜線柔和了幾分,抬手輕輕揉了揉裴歲晚的青絲,聲音放得緩而沉:“倘若直接扣下帽子,捏造罪名,冒然對兩大柱國出手.....”
頓了頓又繼續道:“縱使成功處置掉了這兩個人,那接下來為了,朝廷不出現動蕩,又當如何呢?”
君不見楊忠楊堅故事乎?
普六茹堅能成功換宇文氏的房本,除了有近乎逆天運氣外,還憑借了他上柱國的父親,以及史上最強老丈人留下的恐怖政治遺產.....
這才是陳宴能直接物理消滅,卻不願意走這條路的原因,簡單了,省事了,後患卻太多了!
“......”
裴歲晚愣了愣,心頭猛地一震,那些模糊的困惑忽然清晰起來。
她望著陳宴,指尖無意識地收緊,聲音裡帶著一絲恍然:“要將影響降至最低,那就必須對其舊部,進行安撫拉攏,甚至加官進爵!”
“例如楊欽等威名赫赫的大將軍.....”
說著,輕輕吸了口氣,眼底閃過一絲明悟。
那一刻,裴歲晚徹底懂了.....
趙虔與獨孤昭不僅是兩個人,更是兩股勢力的頭領,貿然以武力簡單粗暴動之,容易造成動蕩。
那在事後就必須穩住其舊部。
而殺柱國卻給其舊部加官進爵,那就相當於給自己埋下了定時炸彈!
縱使他們麵上不表現,又怎麼可能不懷恨在心呢?
尤其是在未來的關鍵時候.....
陳宴嘴角勾起淺淡的笑意,話鋒一轉,又意味深長地問道:“而如果咱們將殺兩大柱國,變成了眾望所歸,百姓殷殷期盼呢?”
這話翻譯一下,就是用政治正確來殺.....
原本曆史上的宇文護,就是在掌權之初,為鞏固統治權力,處死趙貴,逼獨孤信自儘,最終為北周,為宇文皇室埋下了亡國的隱患。
陳宴又怎會重蹈這個覆轍呢?
反觀現在的大塚宰爸爸,在他們的努力下,已經根基穩固,受百姓愛戴,天時地利人和已具!
裴歲晚眸中倏地閃過一抹極淡卻銳利的光,那抹殺意像淬了冰的針尖,一閃而逝,卻足以讓人心頭一凜,聲音裡沒了半分猶豫:“那就能對兩大柱國的勢力,進行徹底的連根拔起!”
“斬儘殺絕!”
話音落下。
擲地有聲。
“正是這個道理!”陳宴頷首,目光灼灼,笑道。
欲先使其滅亡,必先使其瘋狂。
孤注一擲地瘋起來了,才好使其身敗名裂,握有政治正確。
裴歲晚唇邊忽然漾開一抹極淺的笑意,像春風拂過冰封的湖麵,瞬間漾起溫柔的漣漪。
“還是夫君看得深遠,是妾身淺薄了.....”她聲音放得極柔,帶著點喟歎,又藏著化不開的暖意。
說罷,她抬眼望他,眸子裡像是盛著揉碎的星光,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那目光裡沒有了先前的疑惑、凝重,隻剩下全然的愛慕與毫不掩飾的崇拜。
自家男人真厲害!
“歲晚這話可就是妄自菲薄了.....”
陳宴輕撫裴歲晚的手,玩味一笑,帶著點揶揄,指尖卻收緊了些:“誰家夫人能如此一點就透啊?”
“也就咱們的魏國公夫人了!”
裴歲晚被說得心頭發燙,抽回手輕輕捶了下他的胳膊,臉上泛起紅暈,嬌嗔道:“就會哄妾身開心.....”
話雖帶著嗔怪,眼底的笑意卻藏不住,像落了碎光的湖麵。
可轉瞬,她便斂了笑意,坐直身子望向陳宴,眸光沉靜而堅定:“夫君,你隻管放手去做!”
“妾身會操持好府中,必不會有絲毫後顧之憂的!”
沒有華麗的辭藻,可那雙眼眸裡的認真,比任何誓言都更有分量。
爐火映著女人的側臉,柔和的輪廓裡,透著一股不曾有過的韌勁兒。
陳宴望著裴歲晚眸中的堅定,心頭像是被什麼溫熱的東西填滿了,緊繃了整日的神經,驟然鬆弛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