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趙兄啊,你說呢?”獨孤昭搖著頭,聲音裡帶著濃濃的疲憊與無奈。
而在趙虔刀鋒落下之際。
死寂像一塊巨石壓在刑場上空,連風都似被凍住了。
可這沉默沒能持續多久,先是前排一個提著菜籃的老嫗發出一聲壓抑的嗚咽,像一根引線點燃了緊繃的空氣。
“楚國公殺了慧能大師?!”一個穿粗布棉襖的婦人捂著嘴,眼淚順著指縫往下淌,“他竟敢真的殺了慧能大師?!”
“慧能大師啊!”有人顫聲低語,聲音抖得像風中的殘燭。人群裡那個賣豆腐腦的老漢“咚”地蹲下身,雙手插進花白的頭發裡。
一個漢子往前衝了半步,被私兵的刀攔在台下,他赤紅著眼睛嘶吼:“堂堂主管秋官府,執掌大周律法的大司寇,沒有審判,沒有供詞,就這樣殘忍殺害了慧能大師!”
“這根本就是草菅人命啊!”
更有年輕氣盛的書生跳出來,指著高台上的趙虔朗聲道:“他這是借粉碎謠言,斬殺細作之名,行滅口之實!”
“恐怕真被佛祖托夢所傳的偈語給說中了!”
書生對此前的偈語,還是將信將疑,但現在他全信了.....
畢竟隻有是真的,才能讓堂堂柱國如此惱羞成怒,殺慧能大師滅口!
“慧能大師怎麼可能是細作?”賣胡餅的老漢把餅往竹籃裡一摔,豁著牙喊道,“真要是細作,早被明鏡司,被明察秋毫的陳宴大人,給揪出來了,還能等到現在?”
在他們看來,細作的罪名,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真當明鏡司,當陳宴大人是擺設嗎?
完全就是栽贓陷害!
“是啊!”
先前那個蹲在地上的賣豆腐腦老漢突然站起身,通紅的眼睛死死盯著趙虔,聲音裡帶著泣血的悲憤:“我看他自己要倒台了,想拉個墊背的!”
“還往慧能大師身上潑臟水!”
他喊得太急,一口氣沒上來,捂著胸口劇烈咳嗽,卻依舊死死瞪著高台。
周圍的百姓趕緊扶住他。
“你們聽見沒?”
那個須發斑白的老者拄著拐杖,往前挪了兩步,渾濁的眼睛瞪得圓圓的,“趙虔的私兵,稱呼那人為獨孤老柱國!”
此言一出,立刻就有消息靈通之人,道出了前些時日的大事:“是前些日指使定襄侯,差點滅門小司馬的那個獨孤老柱國!”
“小司馬在殿上撞柱,都沒為自己討回一個公道.....”那個常在寺廟繡經幡的王寡婦抹著眼淚,聲音尖利如刀,“這獨孤老柱國竟還能逍遙法外!”
“這倆人根本就是一丘之貉!”有個挑著貨擔的貨郎將擔子往地上一放,振臂喊道,“狗屁的柱國,是為禍大周的蛀蟲還差不多!”
刑場東側,一個瞎眼的老琴師忽然撥動琴弦,咿咿呀呀地唱起來:“終南山有古寺,住個活菩薩.....”
“施藥又舍茶,救了千萬家......”
“卻遭奸人毒手!”
“天理何在!”
一聲淒厲的哭喊刺破怒罵聲浪,人群前排的一個中年婦人猛地跪倒在地,額頭“咚咚”撞著冰冷的青石板,鮮血順著發際線滲出來,她卻渾然不覺,隻是望著刑柱上慧能的屍體泣血哀求:“佛祖啊!您千萬不要放過那趙虔!”
她的舉動像一道號令,瞬間有十幾個百姓跟著跪倒,有白發蒼蒼的老者,有抱著孩子的婦人,甚至有剛才還在怒吼的貨郎。
他們對著刑柱的方向磕頭,額頭撞在石板上的悶響連成一片,哭聲與哀求聲攪在一起,讓這刑場平添了幾分陰森的悲愴。
“佛祖啊,要讓趙虔遭受天譴,不得好死,斷子絕孫啊!”
哭喊聲中,更惡毒的咒罵像毒蛇般竄了出來。
汙言穢語如潮水般湧來,每一個字都淬著毒,帶著百姓們最極致的恨意。
趙虔察覺到台下洶湧的恨意,猛地轉頭看向獨孤昭,眼裡的紅血絲混著無措,問道:“獨孤兄,眼下該怎麼辦?”
“不殺慧能還有回旋的餘地,現在怕是棘手了!”獨孤昭感受著洶湧的民憤,歎了口氣,無奈道。
“要不將這些賤民都給宰了.....”趙虔的眸中,閃過一抹狠戾之色,沉聲道。
匹夫...........獨孤昭聞言,忍不住在心頭罵了一句,咬牙道:“你還嫌事情鬨得不夠大嗎?”
“單憑武力可沒辦法,堵住所有人的嘴!”
圍觀百姓那麼多,殺得乾淨嗎?
而且,殺完了傳得更快,罪名更甚,真的要將把柄上趕著送上門去?
“那該如何是好?”
趙虔眉頭緊蹙,壓抑著胸中的煩悶,問道:“總不能什麼都不做,坐以待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