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欽喉頭動了動,終究還是上前半步,看向趙虔,試探性問道:“老柱國,莫非行刺陳宴的幕後主使,是您二位.....”
言及於此,聲音戛然而止。
指尖在袖擺上掐出幾道褶子。
獨孤柱國把玩著蜜蠟佛珠的手停了停,紫貂裘的領口,隨著動作微微起伏。
他沒立刻回答,隻看趙虔,兩人目光在空中無聲一碰,像兩塊相擊的寒鐵。
“正是。”
趙虔放下茶盞,石青錦袍的袖口掃過桌麵,斬釘截鐵道:“陳宴身中淬毒暗器,神仙難救!”
“昨夜就已一命嗚呼了!”
語氣很是平淡,可袍角暗金線的流雲紋在火光下晃了晃,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壓。
這話像塊火石,猛地點燃了三人的情緒。
高炳最先按捺不住,粗黑的眉毛一挑,方才的緊張散了大半,嗓門也亮了起來:“姓陳那小子真沒了?”
見兩位老柱國不置可否,隻嘴角噙著抹淡笑,高炳頓時樂得一拍大腿,手掌拍在膝頭“嘭”地響:“陳宴驟然身亡,宇文滬如斷一臂啊!”
“沒錯!”
顏之推頷首,目光灼灼,笑意從眉梢漫出來,歎道:“宇文滬失陳宴,無異於齊桓公失管仲,項王失範增......”
獨孤昭眨了眨眼,蜜蠟佛珠在指間轉得更快了些,“老夫與趙兄喚三位前來,是有要事相商!”
話音剛落,方才還帶著幾分雀躍的三人瞬間收斂起笑意,臉上的神情重新變得肅穆,齊齊躬身道:“還請兩位老柱國示下!”
獨孤昭臉上的最後一絲笑意徹底斂去,紫貂裘的領口在炭火下投出深重的陰影,將他眼底的寒意襯得愈發凜冽。
他緩緩起身,蜜蠟佛珠被攥在掌心,指節因用力而泛白:“陳宴已死,接下來咱們要繼續在,臘祭之上做文章.....”
“送宇文滬上路!”
眼底的決絕讓三人心頭一震。
趙虔在一旁沉沉頷首,石青錦袍上的流雲紋仿佛也凝住了。
弄死陳宴隻是第一步.....
最鋒利的爪牙已折,該擒猛虎定乾坤了!
顏之推猛地單膝跪地,手掌重重砸在青磚上,發出“咚”的悶響,震得地上的炭灰都跳了跳。
他仰頭望著趙虔,眼裡的神色早已被滾燙的血性取代:“顏某這條命,是大哥你救回來的......”
“刀山火海,在所不辭!”
“好,很好!”趙虔望著最先表態的顏之推,極為滿意,連聲稱讚,隨即看向了另外兩人,問道,“那你二人呢?”
“必生死相隨!”
高揚二人相視一眼,緊隨其後跪下,齊齊朗聲道。
楊欽剛直起身,似是想到了什麼,眉宇間的決絕忽然被一層憂慮覆蓋,目光掃過兩位柱國,終究還是沉聲開口:“隻是.....”
“隻是什麼?”
獨孤昭見他神色凝重,便抬手道:“阿欽但講無妨.....”
“獨孤大哥,縱使陳宴身死,但臘祭之日的防護,也絕不會鬆懈的啊!”楊欽的聲音壓得極低,每個字都透著審慎,“宇文滬隻會更加的警惕!”
楊欽並非是想唱反調.....
明鏡司偌大一個機構,並不會因為一個人之死,而停止運轉且出現極大漏洞的。
“阿欽的顧慮不無道理.....”
獨孤昭微微頷首,認可了楊欽的說法。
隨即,忽然笑了笑,話鋒一轉,又繼續道:“不過,老夫這裡有明鏡司,臘祭之日的詳細布防圖!”
說著,紫貂裘的袖口往懷中一探,竟摸出一卷更厚實的圖紙。
他將圖紙往案上一鋪,邊角處“明鏡司”三個字的朱印赫然在目,在炭火下泛著刺目的紅。
“什麼?!”
“明鏡司的詳細布防圖?!”
“這是從何得來的?!”
高炳三人詫異不已,連聲音都變了調,明鏡司的布防何等機密,就是天官府中之人,也未必能得見全貌。
而且,明鏡司在陳宴治下,可謂是鐵桶一般。
“確實臘祭布防圖無疑!”顏之推指尖在圖紙上劃過,那些密密麻麻的紅點與黑線瞬間清晰起來。
“獨孤大哥,您怎知這布防圖的真偽?”
楊欽卻是疑竇叢生,眉頭緊蹙,沉聲道:“萬一是假的呢?”
布防圖哪有那麼容易搞到?
極有可能是,被拋出來的誘餌....
給心懷不軌之人的“催命符”!
“自然是明鏡司中人提供的!”
獨孤昭紫貂裘下的胸膛挺得筆直,眼底的笑意裡滿是篤定。
說著,忽然抬手拍了拍掌,“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