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長敬落下第二枚玄棋,目光仍鎖在棋盤上,語氣卻冷了幾分,“頤宗,你繼續往下說!”
“這位周國的魏國公,不僅才華橫溢,被尊稱為詩仙.....”
崔頤宗雙眼微眯,手指摩挲著白子,沉聲道:“更是極善征戰,可謂用兵如神!”
“這點有所耳聞.....”
高長敬抿了抿唇,落下第三枚玄棋,將白子的路數逼得愈發狹窄,“醉酒鬥王謝,秦州戡亂,涇州剿匪,此次又平定了河州流民,大勝而歸!”
頓了頓,指尖在棋盤上輕輕一點,“可入當世名將之列!”
雖說陳宴的對手沒那麼強,也未曾與他們大齊正麵交過手....
但憑這不敗的戰績,至少水平還是有的。
“公子,陳宴的實績,遠比傳聞中更強!”
崔頤宗手中的白子懸在半空,眉頭皺得更緊:“可以說與周國老一代,都不相上下了.....”
“嗯?”高長敬一怔,疑惑地望著崔頤宗。
這個評價可不是一般的高啊!
要知道周國老一代將領,那可皆是以一當百的萬人敵著稱的,最擅長的就是以少勝多.....
崔頤宗將白子重重落在棋盤上,臉上的鬆弛全然褪去,隻剩一派凝重:“就比如說,那涇州剿匪,陳宴不僅僅是剿了匪.....”
他往前傾了傾身,聲音壓得更低,眼底滿是嚴肅:“還以百騎大破三千突厥騎兵!”
“這才使突厥訂盟退了兵......”
這還是在花重金,多方打聽之下,才了解到的真相......
高長敬捏著黑子的手指猛地一顫,那枚玄色棋子“嗒”地一聲墜落在棋盤上,恰好砸在一片白子中間,驚得周圍棋子微微晃動。
他抬眼時,眼底的漫不經心早已散儘,滿是難以掩飾的錯愕,連聲音都比先前高了幾分:“百騎破三千?!”
頓了頓,目光緊緊鎖著崔頤宗,語氣裡帶著幾分不敢置信的急切:“還是突厥騎兵?!”
那一刻,高長敬的忌憚之心驟起.....
彆說能贏了,尋常將領有沒有這樣的勇氣,都是一個問題!
關鍵是,要知道突厥騎兵以驍勇善戰聞名,百騎破三千,簡直是聞所未聞。
燭火映著他微張的唇,顯然是被這消息震得一時沒回過神。
“而且,此次陳宴不隻是,平定了河州流民叛亂.....”
崔頤宗指尖在棋盤上輕輕一按,將被黑子撞亂的白子歸位,聲音沉得像庭院裡的青石地:“還迫降了吐穀渾六千騎兵,並一路打到了吐穀渾王庭伏俟!”
頓了頓,又一字一頓道:“迫使夏侯伏允簽了城下之盟!”
自前燕始,吐穀渾就是西北一霸。
結果被陳宴以八百騎兵,平叛河州流民的同時,還順手打得跟孫子一樣......
若非這已經傳遍了長安,他根本都不敢信!
高長敬猛地攥緊拳頭,骨節間發出輕微的脆響。先前的錯愕早已被冷厲取代,眸中翻湧著凶戾的寒光,咬牙切齒道:“此子恐是我大齊,日後吞周並天下的一心腹大患!”
單就這征戰的手段,必是日後的勁敵無疑。
他此次入長安,要做的就是得讓周國青黃不接.....
為大齊的西征,鋪平道路!
燭火晃了晃,映得崔頤宗鬢角的霜色更顯沉鬱:“公子,屬下以為,陳宴最厲害的是,他殺了無數人,攪弄長安風雲,還能落下好名聲,受長安百姓愛戴,甚至被譽為當世青天!”
在崔頤宗看來,這點才是最可怕的......
可見其手段是何等高明!
高長敬猛地站起身,衣擺掃過石凳發出輕響,徑直走到庭院中央。
夜風掀起他的袍角,暗紋銀線在燭火下忽明忽暗,抬頭望向墨色夜空,星子稀疏地嵌在天幕上,像極了長安城裡即將藏不住的暗流。
“嗬!”
喉間溢出一聲冷冽的冷哼,尾音裡裹著淬了冰的殺意,卻又摻著幾分棋逢對手的期待。
他垂在身側的手緩緩攥緊,指腹碾過掌心的薄繭,心中喃喃:“陳宴你的確厲害,既能領兵破敵,又能玩弄人心!”
風卷著桂花香撲在臉上,高長敬眼底的凶戾,漸漸沉為深不見底的冷光,唇角卻勾起一抹極淡的笑:“那接下來,咱們就慢慢玩——看看是你這‘當世青天’能護住周國,還是我能讓長安換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