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四妹、賬房先生、甚至連後廚的老嬤嬤都已經出來了,心裡愈發沒底,卻又摻雜著幾分按捺不住的急切。
“都過了這麼久,怎麼還沒輪到我呀!”
他忍不住撇了撇嘴,聲音比之前大了些,帶著明顯的不耐,手又下意識摸向腰間。
那裡空空如也,往常這個時候,他早該在忘川賭坊裡,把銀子拍在桌上喊“開”了。
昨日就沒去了,今日還想多玩玩的。
房門“吱呀”一聲再次開啟,打斷了施握渝的嘟囔。
高炅邁著沉穩的步子從屋裡走出,目光在所剩無幾的排隊人群中一掃,最終落在院角的某人身上,聲音清晰而利落:“施二公子,大人請你進去問話!”
這聲傳喚像顆石子投進施握渝的心湖,他瞬間精神一震,原本靠在柱子上的身子猛地直了起來,嘴裡下意識喃喃:“終於到我了....”
話音未落,他又趕緊清了清嗓子,朝著高炅揚聲應道:“來了!”
“這邊請!”
高炅見狀,朝著房門方向側了側身,做了個“請”的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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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握渝跟著高炅跨進房門,一股涼意瞬間裹住周身,與院外的暖日截然不同。
他下意識掃了眼屋內。
沒有多餘的陳設,隻在正中擺著一張長桌,兩側各放一把木椅。
光線從頭頂的天窗直直落下,正好照亮桌前的空地,倒顯得有些肅穆。
高炅引著他走到長桌一側的椅子前停下,施握渝抬眼便見陳宴坐在對麵,玄色衣袍襯得他麵容愈發沉靜,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時,帶著幾分審視的銳利。
他心頭一緊,連忙躬身行禮,聲音比在院外時拘謹了許多:“見過陳宴大人!”
“免禮吧!”
陳宴抬手擺了擺,語氣平淡無波,指了指他身前的椅子,“坐!”
施握渝又飛快瞥了眼這極簡的布置,隻覺得這屋子安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忙應了聲:“多謝大人!”
隨即,才小心翼翼地拉開椅子坐下,雙手不自覺地放在膝上,連指尖都有些發僵。
長這麼大,他還是頭一次遇到,如此具有壓迫感的場景.....
陳宴指尖輕輕搭在桌沿,目光緩緩掃過施握渝緊繃的肩膀,最後落在其緊張的眼上,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屋內靜得隻剩窗外偶爾傳來的樹葉輕響,他才慢悠悠開口:“施二公子,本府想問問,你大哥與你大嫂,夫妻之間關係和睦嗎?”
這是個什麼問題???...........施握渝猛地一怔,原本發僵的身子更緊繃了幾分,臉上寫滿了不明所以,但還是在略作思索後,小心翼翼地回道:“大哥大嫂自成婚以來,一直都相敬如賓,小人都未曾見過他們拌嘴!”
施握渝有些看不懂.....
這不問關於爹的事,怎麼反而關心起了他們的家事?
陳宴緩緩頷首,指尖在桌沿輕輕敲了兩下,隨即意味深長地歎了一句:“原來極其和睦啊!”
那語氣裡聽不出一絲一毫的喜怒。
頓了頓,又勾了勾唇角,眼底的笑意卻未達眼底,繼續問道:“第二個問題,你與令尊關係如何?”
“平日裡的相處怎樣?”
施握渝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立刻抬頭回話,語氣裡還帶著幾分刻意的懇切:“家父對小人挺好的.....”
旋即,像是怕說得不夠真切,又補充道,“雖說小人不學無術,但自幼由家父教導長大的!”
陳宴聞言,嘴角的笑意愈發玩味,眼底的銳利卻像淬了光,開口道:“可本府怎麼聽說,施二公子你與施老員外,近來多有齟齬爭吵呢?”
“沒少摔東西打砸吧?”
這話像道驚雷劈在施握渝頭上,猛地抬頭,臉上的懇切瞬間僵住,取而代之的是全然的慌亂,嘴唇哆嗦著,下意識反問:“啊?!大人,您連這也知曉呀?!”
顯而易見,他完全沒有想到,這位陳宴大人竟知曉得如此清楚.....
“是本府在問你的話!”陳宴指尖在桌麵上輕輕一拍,清脆的聲響在安靜的屋裡格外刺耳,語氣也冷了幾分。
施握渝渾身打了個激靈,聲音瞬間帶上明顯的顫抖:“是...是...”
話到嘴邊,又慌忙抬眼辯解,眼神躲閃著不敢直視對方,“因為小人偶爾喜歡賭上一兩手,家父看不慣如此行徑,多有斥責教訓....”
“他老人家生起氣來,就喜歡砸東西.....”
話音未落,冷汗已順著鬢角往下淌,浸濕了衣領。
他下意識抬手擦了擦額頭,指尖觸到一片冰涼的濕意,心更是慌得厲害。
方才還想瞞著這些事,此刻卻連老底都快兜不住了。
陳宴雙手抱在胸前,身子微微後靠,語氣裡帶著幾分戲謔的審視:“施員外克扣了你去賭的銀子,並多番阻止你去賭坊,可有懷恨在心?”
施握渝聽見“懷恨在心”四個字,像被燙到似的猛地搖頭,聲音都變了調:“那怎麼可能?”
“那是小人的爹.....”
說著,還想再掰扯幾句,話到嘴邊卻突然頓住,瞳孔驟然收縮,像是終於反應過來什麼,身子往前探了探,滿是驚詫地反問:“等等!大人,您不會是懷疑小人吧?!”
陳宴淡然一笑,平靜道:“在賭鬼眼中,可是沒親情可言的.....”
隨即,抬手輕揮,目光轉向一旁的高炅,吩咐道:“行了,將串聯外賊,殺害施員外的凶手,抓回縣衙,大刑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