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下旬。
清晨。
朔風卷著碎雪粒,狠狠拍打在馬車車廂上,發出“簌簌”的聲響。
車轍碾過結了薄冰的青石路,顛簸間帶著刺骨的寒意,順著車簾縫隙鑽進來,浸得人肌膚發緊。
李叔仁斜倚在車廂軟墊上,玄色官袍外罩著件素色狐裘,微闔著眼,眉頭擰成一道深痕,指節無意識地按著突突跳動的太陽穴,眉宇間滿是倦色。
此刻昏沉感愈發濃重,像是有團濕霧堵在顱中,昏昏乎乎的,連思緒都滯澀了幾分。
“最近當真是多事之秋.....”他唇齒微動,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隻有溫熱的氣息在冰冷的車廂裡凝成一縷白霧,“本官還得查韓參軍、張參軍相繼遇害一案!”
馬車猛地碾過一塊凸起的冰棱,車身劇烈一晃,李叔仁身子微傾,眩暈感驟然襲來,眼前竟短暫地發黑。
不多時,馬車的顛簸驟然停歇,車輪碾過冰麵的脆響戛然而止。
車外傳來家奴恭敬的低語,帶著幾分被朔風凍得發顫的謹慎:“大人,府衙到了!”
李叔仁緩緩睜開眼,眸中先是掠過一絲短暫的滯澀,隨即清明了些許。
他抬手揉了揉仍在隱隱作痛的額角,喉間低低應了一聲:“好。”
車簾被家奴輕輕掀開,刺骨的寒風裹挾著碎雪撲麵而來,他下意識地攏了攏狐裘領口,起身時因方才的眩暈微微晃了晃身形。
待穩住重心,便俯身踏上早已擱好的踏凳,足尖落在冰涼的青石板上,穩穩走下了馬車。
抬眼望去,京兆府的朱紅大門在晨霧中巍峨矗立。
大門兩側,幾名值守的衙役早已瞥見駛來的馬車,皆挺直了脊背。
見李叔仁踏雪而下,他們立刻齊齊躬身行禮,粗糲的嗓音在清晨的寒風中格外清亮:“見過李少尹!見過李少尹!”
李叔仁抬手輕輕一擺,語氣平和:“免禮吧。”
他目光掃過眾衙役凍得通紅的臉頰和沾著雪沫的帽簷,眉頭微蹙,隨即放緩了語調,和煦叮囑道:“年關將至,城中本就繁雜,近來府裡又案牘纏身,你們值守門戶,可得打起精神好好當差,莫要疏忽了!”
“李少尹放心!屬下等人一刻都不敢懈怠!”衙役們齊聲應答,聲音洪亮得震落了簷角幾片碎雪,凍得發紅的臉上滿是恭敬與堅定。
李叔仁聞言,緊繃的眉峰稍稍舒展,眼中掠過一絲暖意,滿意地點了點頭,語氣帶著幾分讚許:“那便好!”
頓了頓,目光掃過眾人,補充道,“你們儘心值守,勞苦功高。等到了年末,本官便奏請府尹大人,為你們請功,好好獎賞一番!”
衙役們聞言,眸中瞬間迸發出濃烈的感激之色,先前凍得發僵的臉龐也添了幾分亮色,齊齊躬身拱手,高聲應答:“多謝李少尹!”
李叔仁擺了擺手,語氣淡然:“行了,本官先去視事了。”
說罷,轉身邁步,官袍的下擺掃過門前的殘雪,準備朝著京兆府深處走去。
衙役們望著他的背影,紛紛抬手抱拳,正要齊聲道“恭送李少尹”,話音才起了個頭,便被一聲突兀的“唔!”打斷。
眾人定睛看去,隻見剛邁入大門沒幾步的李叔仁身子猛地一晃,雙目緊閉,臉上血色驟然褪儘,整個人直直向前栽倒在地。
“李少尹!”
幾聲驚呼劃破寂靜,值守的衙役們見狀臉色驟變,先前的感激與恭敬瞬間被恐慌取代。
他們顧不上規整衣袍,紛紛邁開大步,踩著殘雪快步衝了上去。
為首的兩名衙役率先撲到李叔仁身旁,小心翼翼卻又急切地搖晃著他的肩膀,粗糙的手掌撫過冰涼的狐裘,聲音裡滿是焦灼:“李少尹!您醒醒啊!李少尹!”
另一名衙役蹲下身,見久久沒有動靜,手指顫抖著探向李叔仁的鼻息,指尖觸及的隻有一片冰涼。
屏息凝神,片刻後猛地縮回手,整個人如遭雷擊般僵在原地,臉色煞白如紙。
緊接著,他渾身劇烈一顫,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帶著哭腔驚呼:“少尹他.....他好像沒氣了!”
旁邊一名年輕衙役猛地一怔,瞳孔驟然收縮,臉上的慌亂瞬間被極致的詫異取代,失聲喊道:“什麼?!”
身子晃了晃,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氣,雙手死死攥著衣角,整個人控製不住地發起抖來。
寒風卷著碎雪打在他臉上,卻渾然不覺,嘴唇哆嗦著,眼神渙散又驚恐,難以置信地喃喃道:“李.....李少尹他.....他也暴斃了?!”
先前俯身呼喚李叔仁的那名老衙役,本還攥著少尹的狐裘衣襟,聞言身子猛地一僵。
臉上最後一絲血色瞬間褪儘,比腳下的殘雪還要慘白,瞳孔因極致的驚恐而放大,嘴唇哆嗦著,連呼吸都變得急促粗重。
寒風卷著碎雪撲在他臉上,卻凍不住額頭滲出的冷汗,順著溝壑縱橫的臉頰滑落,失聲脫口而出:“李.....李少尹也在眾目睽睽之下暴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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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韓參軍、張參軍之後,這已經是第三個官員了.....
此前牆上的血字,不會真是真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