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的急切趕路,讓額角沁出細密的汗珠,混著雪水順著鬢角滑落,卻渾然不覺。
門前值守的私兵早已聞聲列隊,見陳宴歸來,齊齊躬身抱拳,高聲行禮:“見過國公!”
陳宴目光緊鎖府內,根本無暇多言,隨手將手中的馬鞭擲給他們。
“不必多禮!”他隻匆匆丟下四個字,便大步流星地朝著府內衝去。
朱異、紅葉與陳何易三人緊隨其後,不敢有片刻耽擱。
府中深處的暖閣,被炭火烘得暖意融融,與府外的風雪嚴寒判若兩個天地,這裡正是裴歲晚的產房。
閣門緊閉,隱約能聽見內裡穩婆低低的安撫聲,空氣裡彌漫著淡淡的艾草香與焦灼的期盼。
裴洵身著藏青錦袍,負手立在廊下,眉頭微蹙,目光緊緊鎖著閣門。
崔元容則坐立難安,指尖反複絞著絹帕,鬢邊的珠釵隨著細微的動作輕輕晃動,眼底滿是對女兒的牽掛。
陳宴大步流星穿過庭院,一抬眼便望見廊下的二人,急切的腳步稍稍放緩,上前對著裴洵與崔元容深深抱拳行禮,聲音帶著趕路後的粗重,卻難掩恭敬:“嶽父嶽母!”
他身後的紅葉、朱異與陳何易三人緊隨而至,見狀立刻停下腳步,齊齊躬身行禮,語氣恭敬整齊:“見過裴大人!見過崔夫人!”
廊下的裴洵聞聲,緩緩轉過身來,目光落在陳宴身上,原本緊鎖的眉頭稍稍舒展:“阿宴回來了?”
話音落下,他便抬眼上下打量著陳宴。
隻見眼前人玄色錦袍上,沾著雪沫與泥點,鬢發淩亂地貼在額角,臉頰因一路疾馳,而泛著不正常的潮紅。
額角、脖頸處還沁著細密的汗珠,混著融化的雪水往下淌,連呼吸都帶著明顯的粗重,全然沒了往日的規整氣度。
一眼便知是急著趕路,其他的什麼都顧不及了.....
裴洵見狀,眼底閃過一絲了然,隨即開口道:“瞧你這滿頭大汗的,想必是一路策馬狂奔回來的吧?”
陳宴此刻仍未平複急促的呼吸,胸腔起伏不停,聞言連忙重重點頭,喉間滾動了兩下,才勉強穩住氣息,喘著粗氣回道:“正是!”
頓了頓,又吸了口氣,才繼續說道:“得到消息後,小婿就一刻不停地趕回來了!”
眼底的焦灼與急切未散,目光還下意識地往暖閣緊閉的門扉瞟去,滿心都是內裡的妻子。
裴洵目光掠過陳宴滿身的風塵,緩緩開口,語氣平和卻帶著幾分安撫:“老夫與你嶽母也剛到不久,咱們幾乎是前後腳。”
一旁的崔元容見陳宴這模樣,連忙上前半步,遞過一方乾淨的絹帕,語氣帶著心疼:“快擦擦汗,仔細著涼.....”
陳宴連忙伸手接過絹帕,心中一暖,對著崔元容躬身頷首:“多謝嶽母。”
隨即,抬手便用絹帕匆匆擦拭額角、脖頸的汗珠與雪水。
淩亂的鬢發被稍稍理順,臉上的潮紅也褪去了些許,隻是眼底的焦灼依舊未減。
將絹帕遞還給身旁的侍女,陳宴的目光立刻又被暖閣緊閉的門扉牢牢鎖住,喉結滾動了一下,終究按捺不住心中的牽掛,轉頭對著裴洵與崔元容,語氣急切地問道:“嶽父嶽母,歲晚她進去多久了?”
裴洵略作思索後,沉穩地回道:“一炷香左右。”
崔元容的目光始終膠著在那扇緊閉的閣門上,繡帕在手中絞得更緊。
半晌,她輕輕歎了口氣,聲音裡滿是擔憂與心疼,帶著幾分難以掩飾的沉重:“歲晚今日還有一場劫要渡.....”
“自古女人生孩子,就是一道鬼門關!”
裴洵聞言,眉頭立刻微微皺起,轉頭看向妻子,語氣中帶著幾分數落,卻更多的是安撫與篤定:“在說什麼喪氣話呢!”
頓了頓,目光掃過神色愈發凝重的陳宴,又望向暖閣,聲音擲地有聲:“咱們的女兒福大命大,自幼便順遂康健,心性又堅韌,定能安然無恙地誕下兩個孩兒!”
崔元容猛地反應過來自己失了言,這話太過晦氣,怎能在這關頭說出口。
她連忙抬手拍了拍自己的嘴,連聲“呸呸呸”,臉上滿是懊惱與急切:“是妾身胡言亂語了!”
說著,雙手緊緊合十,眼眸微閉,神色虔誠得如同最忠實的信徒,對著暖閣方向輕聲祈禱:“佛祖您可得保佑歲晚!”
“保佑我的孩兒順順利利!”
“隻要歲晚能平安無事,誕下康健孩兒,妾身便去大陟岵寺施粥三月,賑濟貧苦,為她積福添壽!”
陳宴抿了抿早已乾澀的唇瓣,目光死死黏在暖閣門上,喉間滾動著對妻子的牽掛,沉聲道:“現在歲晚身邊,是最需要人的時候.....”
“我進去守著她,陪她一同麵對!”
此刻是女人最脆弱的時候,不能將她一個人丟在裡麵。
音未落,便抬步朝著暖閣門扉走去。
可剛走到門前,守在門口的一位年長穩婆,便立刻上前一步,伸出手臂將陳宴穩穩攔住,臉上滿是急切與為難,語氣帶著堅決:“國公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