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世堂內,藥香縈繞。
入門是尋醫問診之處。
此間和尋常的藥房並無二致,櫃台、藥櫃整齊排列,有薛家子弟或是學徒的藥童各自忙碌。
見薛濟世親自引著秦煜穿過回廊,無不抬眼露出驚異之色。
李筠默默跟在秦煜後,指尖攥著秦煜的袖口,目光掃過周遭,怯生生的,好似生怕走丟了一般。
一行人並未在此停留,徑直來到中堂。
堂內陳設古樸。
牆上懸著“懸壺濟世”的匾額,四個字蒼勁有力,倒比宋家那富麗堂皇的屋子多了幾分雅致。
“秦帥請上座。”
薛濟世抬手示意,語氣裡竟帶了幾分敬意。
這一幕看得李筠有些愕然,未曾想到薛濟世竟對秦煜如此恭敬,還稱其秦帥?
“薛老不必多禮,某不過是個久病難治的粗人,喚我一聲‘昭臨’便可。”
秦煜拱了拱手。
昭臨是他的表字,取“昭臨下土,聿懷多福”之意。
“哈哈哈,好。”
薛濟世人老成精,很快反應過來,他輕撚長須,笑出聲來。
秦煜會心一笑。
他坐了下來。
隨手解下披風擱在椅背上,露出內裡半舊的中衣,左臂那道猙獰的疤痕透過布料若隱若現。
薛濟世捋著銀須搖頭:“趙將軍說您每逢陰雨便咳血不止,且下肢寒毒入髓,若再拖延……”
他話未說完,目光卻落在秦煜身後的李筠身上,“這位姑娘是?”
“這是舍妹李筠。”秦煜伸手將她往前帶了帶,“她略通醫理,今日帶來這裡長長見識。”
李筠一怔,下意識福了福身。
薛濟世打量了她一番,微微頷首。
旋即收回目光,轉而從案頭取了脈枕:“先診脈吧。”
“好。”
秦煜伸手擱在脈枕上,薛濟世三根手指搭上他寸關尺,眉頭漸漸擰緊。
李筠雖涉獵不慎,但聽方才薛神醫所言,也知秦煜病症不輕。
忽覺心口一陣鈍痛。
這人在北境到底受過多少罪?
這看似豁達的外表下,又究竟掩藏了多少的痛楚?
“毒傷疊加舊疾,你這身子……”
薛濟世眉頭緊皺,歎了口氣。
他鬆開手,從袖中取出銀針包,“若是想要徹底根治,需用火蠶灼骨之法,隻是……”
說到此處,薛濟世刻意頓了頓。
“但說無妨。”
秦煜掃了眼李筠。
見她正盯著自己手臂的疤痕出神,忽然伸手將袖口又往上卷了卷,露出半截肌理分明的小臂。
上麵橫七豎八布滿新舊傷痕,最猙獰的一道從鎖骨斜貫至腰側,形如閃電。
李筠睫毛劇烈顫動,隻覺觸目驚心。
薛濟世低聲道:“此療法需以火蠶蠱蟲引毒,劇痛難忍,且需有人晝夜守著施針換藥。秦……昭臨老弟身邊……”
“我守著。”
李筠忽然開口,稚嫩的聲音中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她想起母親,想起秦煜在靈堂前發的誓言,又想起秦煜對自己所說的話。
忽然伸手握住他的手,“哥,我學過配祛毒膏,也能認全三百六十五味草藥。”
秦煜挑眉,倒沒想到這丫頭這麼快回過神來。
他欣慰地笑了笑,反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對薛濟世說道:“便依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