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隱宗山下的坊市,依舊人聲鼎沸。
黃正換了一身不起眼的灰色短褂,壓低了頭頂的鬥笠,熟練地在人流中穿梭,像一尾滑不溜秋的泥鰍。
自那場驚天動地的大戰之後,三人便分道揚鑣,各自回到了原點。他沒有去找什麼天機閣,那地方鬼才知道在哪。對他來說,最熟悉、最安心的地方,永遠是這三教九流彙聚、信息與謊言齊飛的坊市。
然而,世界似乎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他感覺自己就像一個闖入魚塘的鯰魚,雖然還在同一個池子裡,但周圍的魚看他的眼神都變了。
“黃……黃哥?”
一個顫顫巍巍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黃正心裡咯噔一下,腳步不停,反而加快了幾分。壞了,是舊相識,看這語氣,多半是債主。
一隻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那力道,至少是個築基後期的修士。
黃正身子一僵,緩緩轉過身,鬥笠下的臉已經瞬間切換成一副悲天憫人的沉痛表情。“這位道友,貧道觀你印堂發黑,氣運駁雜,近日恐有血光之災啊!”
他準備故技重施,先發製人,用一套神神叨叨的理論把對方忽悠瘸了再說。
可對方的反應卻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那名身高八尺、滿臉橫肉的壯漢,非但沒有動怒,反而“撲通”一聲,單膝跪了下來,臉上寫滿了激動與崇敬。“黃……黃大師!您還認得我?您果然是得道高人!上次是我有眼不識泰山,錯把神物當凡石,求大師寬宏大量,再給我一次機會!”
黃正懵了。
他腦子飛速旋轉,【一本正經胡說八道光環】下意識地就想給他找補,可記憶庫裡搜了半天,才想起來。眼前這位,不就是幾個月前他想用“鳳凰血晶”騙光對方全部家當,結果被當場戳穿,還追著他罵了三條街的那個“鐵拳門”猛男嗎?
當時他還是煉氣期,這家夥就已經是築基了。怎麼今天……畫風突變成狂熱粉絲了?
“咳。”黃正清了清嗓子,扶起壯漢,姿態拿捏得恰到好處,既有高人的疏離,又有關懷後輩的溫和,“往事如煙,不必再提。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我緣分未儘,日後若有困惑,可來尋我。”
他心裡想的是:趕緊滾,彆耽誤我跑路。
壯漢卻激動得滿臉通紅,從儲物袋裡摸出一塊燦若雲霞的靈礦,硬要塞到黃正手裡:“大師!這是我全部的積蓄換來的一塊‘赤炎金’!不成敬意,還望大師收下,就當……就當交個朋友!”
黃正看著那塊至少值幾千靈石的赤炎金,眼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他從業多年,坑蒙拐騙,最大的單子也不過幾十塊靈石。現在,他什麼都沒乾,對方就把身家性命送上來了?
這個世界,是真實存在的嗎?
他推辭不過,隻好“勉為其難”地收下,又說了幾句“孺子可教”、“未來可期”的廢話,才把那壯漢打發走。
捏著滾燙的赤炎金,黃正躲進一個無人的小巷,靠著冰冷的牆壁,心亂如麻。
不對勁,太不對勁了。
騙子最怕的是什麼?是失控。而現在,他感覺自己正被一隻看不見的大手,推向一個他完全無法理解的劇本。
……
同一時間,清風界一處偏遠山村。
石錚赤著上身,古銅色的皮膚在陽光下泛著一層寶光。他沒有回那個已經沒有親人的村子,而是找了處山清水秀的地方,每日打拳、修煉。
隻是,清淨的日子並沒有持續幾天。
“石道友!請指教!”
一個背著重劍的青年,滿臉戰意地站在他麵前,躬身行禮。
石錚皺了皺眉。這已經是這個月第十七個找上門來“切磋”的了。自從雲隱宗一戰後,他的名字仿佛長了翅膀,傳遍了清風界的每一個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