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抽走了所有的意義。
並非靜止,而是一種更高維度的“暫停”。
環繞著顧長青飛速旋轉的數據星河凝固了,每一顆由法則符文構成的“星辰”都停留在它上一刹那的位置,光芒不變,軌跡卻戛然而止。後院裡那些懸浮的係統原型,嗡鳴聲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整個世界的聲卡被瞬間拔掉。
就連顧長青自己的思維,也陷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凝滯。
他能“看”到那三股被他寄予厚望的力量——代表“欺騙”的因果線條、蘊含“承受”的能量光點、以及象征“淨化”的溫暖氣息——正以一種極度緩慢,幾乎等同於靜止的速度,覆蓋向那枚黑色的碎片。
沒有預想中的激烈排斥,沒有能量湮滅的劇烈爆炸,更沒有神魂被撕裂的痛苦。
什麼都沒有。
那塊來自宇宙之外的“亂碼”,那根紮在他神魂本源深處的“毒刺”,在接觸到這股融合了“人性”的奇異力量後,表現出的反應是……沉默。
一種審視的、探究的、帶著無儘冰冷與死寂的沉默。
它就像一台從未連接過外部網絡的超級計算機,第一次接收到了一個來源不明,卻又帶著底層同源協議的“數據包”。它沒有立刻刪除,也沒有立刻運行,而是在用它那絕對虛無的邏輯,解析著這個數據包的構成。
它在解析黃正那“隻要我臉皮夠厚,整個世界都是我的”的無賴哲學。
它在解析石錚那“打不死我的,隻會讓我更硬”的鋼鐵意誌。
它在解析林火那“沒有什麼是一頓飯解決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兩頓”的純粹熱愛。
這些複雜、矛盾、充滿了煙火氣與生命力的“人性”,對於“寂滅虛無”而言,是比任何宇宙法則都更加陌生的東西。
顧長青的心神從凝滯中緩緩“解凍”。
他明白了。
這塊碎片,這代表著終極虛無的恐怖存在,它並非無法溝通,隻是它的“操作係統”太過於高級和排外,尋常的“程序”,比如他自己的天道本源之力,會被它的防火牆直接判定為不兼容的病毒,從而排斥、同化。
而他剛剛遞過去的,由黃正、石錚、林火三人的力量融合而成的東西,就像是一個……捆綁了無數“人性化插件”的特洛伊木馬。
它的核心代碼是顧長青的,能通過最底層的協議認證。
但它的外在表現,卻沾染了萬千紅塵,充滿了“人性”這種對於“寂密虛無”來說,既是“漏洞”又是“未知”的屬性。
被動接觸,隻能讓它“審視”。
想要真正打開這把鎖,還需要一把能將鑰匙擰動的“手”!
一個念頭,瘋狂地在顧長青心中滋生,並瞬間占據了他所有的思緒。
他要親自……做那隻手!
“玩都玩了,總得玩票大的。”
顧長青的嘴角咧開,那是一種混雜著自嘲、興奮與決絕的笑容。他不再將那三股融合的力量作為試探的觸手,而是猛地一收,將其拉回自己的神魂表層。
緊接著,他做出了一個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理喻的舉動。
他將那顆由“欺騙”、“承受”、“淨化”三種人性極致所化的,如同微型恒星般絢爛的光球,沒有絲毫猶豫地,狠狠按向了自己的眉心!
嗡——!
光球融入神魂的瞬間,顧長青感覺自己的意識被割裂成了兩個極端。
一半,是那塊黑色碎片所帶來的,深入骨髓的、要將一切都歸於沉寂的絕對冰冷。那是一種概念上的“無”,存在即是錯誤,思想即是原罪,唯有化為虛無,才是最終的解脫與歸宿。
另一半,則是光球炸開後,奔湧出的、無比鮮活的、甚至有些嘈雜的“人性”洪流。
他仿佛聽到了黃正在某個賭場裡,唾沫橫飛地向一群大佬描繪著“上古仙人洞府”的宏偉藍圖,臉不紅心不跳。
他仿佛感受到了石錚在一處絕境戰場上,硬扛著漫天神通法寶,渾身浴血卻咧嘴大笑的豪邁,口中還在叫囂:“沒吃飯嗎?用力!再用力!”
他仿佛嗅到了林火在一家小小的食鋪裡,為一群疲憊的旅人端上一碗熱氣騰騰的湯麵時,那發自內心的滿足與喜悅。
狡黠,堅韌,溫暖。
謊言,守護,創造。
這些鮮活到極致的情感與意誌,像是一道滾燙的岩漿,狠狠地衝刷著那片死寂的冰原!
顧長青的神魂在這一刻,成為了戰場!
他以自己的天道之軀為“橋梁”,強行將這兩種截然對立的存在鏈接在了一起!
“呃啊啊啊——!”
一種無法用語言形容的痛苦與撕裂感,從神魂最深處爆發出來。他感覺自己的每一個念頭,都在被同時“同化”與“感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