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幽曇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這聲響沉沉叩在沈蘊耳旁,撞得她心頭一緊,逐漸湧起憐憫之意。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司幽曇如此脆弱的模樣。
秘境之中,他雖有禮卻疏離,站在淩霄宗眾人麵前向自己求情,脊骨挺得極直。
大比之時,他滿身傷痕,卻笑著癱倒於擂台之上,見到自己時還在溫柔地祝自己奪魁順利。
回到東海,他便成了貴不可言的司家二公子,在東海第一世家的光環下進退有度,禮數周全。
床榻邊上,他將一身世家風骨儘數收斂,跪在自己腳邊流露出原始的情欲與渴望,姿態近乎卑躬,眼神中卻仍染著瘋狂的占有欲。
…
可以說,他生來便是天之驕子,人生如坦途,從未經風霜。
縱然私下偶爾對她屬性大爆發,卻始終無法撼動他骨子裡的優越底色。
沈蘊的眸光忽然暗了下去。
血脈至親性命垂危,怕是直接將這位從未經曆過磋磨的貴公子,推向了崩潰的邊緣。
好似孤絕的山峰,轟然傾頹於泥淖。
沈蘊在心中歎了口氣。
那隻懸在司幽曇背後的手,終於輕輕落下。
她一下下拍撫著他顫抖的背脊,動作輕柔,如同在安撫一隻受驚的孤鳥。
“我明白了。”
“他如今身在何處?我陪你一同去尋他回來。”
她的聲音拂過他耳畔,輕柔卻又堅定。
司幽曇身形一頓,感受著背上落下的溫柔力道,下意識地將她擁得更緊。
“我……我不知道。”
他的聲音有些顫抖,開始語無倫次了起來。
“師尊也不知道,他們都不知道……”
“我弟弟不見了,我竟然不知道。”
“我真該死。”
他從不知失去的滋味。
被命運眷顧了百載,此刻才驚覺掌中流沙般的惶恐。
沈蘊眉心微微蹙起。
她的掌心貼上他抖個不停的脊背,聲音放得比簷角的融雪還輕:
“不怕,我來想辦法。”
說完這句話,沈蘊就感覺到肩膀處傳來一片濕潤之意。
原來是司幽曇的淚水已悄然滑落。
他再度開口,嗓音中已經沾上淚意:“君瑞……他是很乖的孩子,從小就是。”
“他墜入塵世那日,我恰逢築基初成,他睜眼看見我,竟不哭不鬨,隻眨動著一雙眼,乖巧得不像話。”
“那一刻,我才真正意識到,自己已經是一位兄長了。”
“我希望他能平安喜樂地過完這一生,就像我其他的弟弟妹妹那樣。”
“可現在,我不知道他身在何處。”
“偌大的修仙界,我竟不知道他身在何處,遭遇了什麼。”
“我找不到他了……”
“而他的魂燈……就要熄滅了。”
最後這句話剛一出口,司幽曇幾乎泣不成聲。
沈蘊心頭一緊。
酸澀之意如潮水般從心底湧起。
她喉頭輕滾,聲音沉靜卻帶著力量。
“你已做得足夠好。”
“能說出這番話,你便已是稱職的兄長。”
沈蘊的指尖撫上他的肩頭,字字如誓。
“彆怕,我不會讓你弟弟死的。”
“信我。”
“你既喚我一聲主人,我便不會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