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思源未答,隻抬手輕揚。
身後古琴應勢鳴叫出聲,淩空飛轉數圈,穩穩懸停在背後。
琴弦餘顫未消,人已如鬼魅欺近,瞬間逼至她身前一步之遙。
他垂下頭,目光靜靜落在幻竹溫婉的麵容上。
這張臉,他已許久未能細細端詳。
記憶裡,她是愛笑的。
至少每次見到他時,唇邊總帶著笑意。
可自從那次誤會之後,那笑容便再未為他綻放過。
其實,他心底清楚。
隻要說出自己元陽尚在,她心頭的芥蒂便能煙消雲散。
然而……
突然,卜思源渾身猛然一震。
他的眉頭緊緊擰起,仿佛正強忍著某種突如其來的劇痛。
幻竹皺了皺眉,對他反常的反應有些意外:“你怎麼了?”
“沒事,”卜思源的聲音略顯緊繃:“你先進去。”
“你受傷了?”
幻竹追問,目光掃過他瞬間蒼白的臉。
卜思源眼底微沉,語氣突然帶上了一抹疏離:“無礙,不必管我。”
幻竹抿了抿唇。
也對,即便要管,也輪不到她插手。
還是留給他那位好師妹吧。
她冷笑一聲,廣袖翻卷間身影已沒入右側光團,如碎雪般消融,再無回顧。
卜思源眼見幻竹徹底消失在視線儘頭,緊繃的弦這才放心斷裂。
他踉蹌一步,再也支撐不住,重重跪倒在地。
一大口鮮血猛地噴出,瞬間染紅了冰冷的地麵,也染紅了他的視野。
經脈寸斷的劇痛如萬刃攪動,清晰傳來。
卜思源痛苦地蜷縮,渾身肌肉痙攣不止。
意識在劇痛衝擊下迅速渙散、模糊。
一聲幾不可聞的輕喃逸出唇畔:“果然,還是不能動情啊……”
他輕笑著,再也無力抵抗,身體徹底癱軟下去。
雙眼無力闔上,陷入黑暗。
意識消散之際,那個繾綣於唇齒的名字,終是潰堤而出:
“阿竹……”
……
沈蘊站在一頭六階火係妖獸麵前,額角青筋直跳。
眼前的妖獸通體火紅,身形臃腫,像一座不斷流淌著暗紅色岩漿的肉山。
它的皮膚是那種反複被灼燒卻始終無法愈合的焦黑色,油膩而黏稠,仿佛隨時會滴落下來。
還頂著一顆碩大無比的腦袋,像是潰爛的南瓜。
三隻渾濁的黃色眼球歪歪扭扭地嵌在上麵,分布的極不對稱。
原本應是口鼻的位置,隻剩一道參差不齊的豁口,裡麵密密麻麻擠滿了歪七扭八的獠牙,焦黃發黑。
隨著它沉重的呼吸,點點火星不斷從豁口裡噴濺出來。
沈蘊看得原地升天。
她趕緊彆過視線,忍不住怒罵道:
“你又不是烏龜,長這麼大的頭要乾啥啊?”
“嗷——”
妖獸顯然聽不懂她的話,乾脆吼了一聲助助興。
沈蘊歎了口氣。
這可咋整啊。
她甚至提不起半點動手的興致,連抬眼看它都覺得費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