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傷到你了?”
黑死牟捉住她在自己腰上不停寫寫畫畫的手,目光落在她翕動從唇上,稀血混合其他人血液的氣味正不停通過她的說話和呼吸飄到他麵前,就算隨身攜帶了紫藤花藥袋都遮掩不住,握著她手腕的手不自覺用力。
林凜恍惚眨了眨眼。
總覺得這不是他該問的問題。
依著他的人設,即便她死在他麵前,他都應該眉頭都不皺一下才對。
他那麼看好猗窩座,也是該打打、該凶凶,不留一絲情麵,冷酷得仿佛維護尊卑秩序的機器。
而她自己呢?雖然未來肯定很有用,但目前一點用也沒有,他卻不吝嗇給予她朋友般關心,這讓她在這個糟糕的異世界感受到難得的溫情,頓覺受寵若驚,都不好意思再抱怨什麼了。
“沒有沒有,我沒被他們追上,隻是從二樓跳下來的時候,我不小心咬到自己舌頭了。”
說著。
她忍不住捂著隱隱作痛的脖子。
黑死牟就在她身邊,絕對不會再被鬼騷擾的安全感,讓先前被忽視的傷痛一股腦湧現,“其實,舌頭倒不是很疼,那都是皮肉傷,可脖子真的很疼啊,現在摸起來還很不舒服,腦袋也昏昏沉沉的,好像扭到似的……”
黑死牟視線落在她扭動的脖子上。
會疼是自然的,跳下來的衝擊力震傷了她的頸部肌肉。
如果高度再高點,折斷她脆弱的頸椎也不是不可能,人類的身體就是這麼脆弱,稍有不慎就容易失去生命。
折騰了一晚上,林凜徹底消停了,老老實實跟著黑死牟去到他選中的臨時棲身場所。
每個時代都不缺占據80%財富的人。
所以,這世上注定有很多空置多年也無人居住的房子。
黑死牟挑選的就是這樣一間閒置的房子,除了每個月固定時間過來打掃的人,再無第二個活人,室內東西一應俱全,因為經常打掃的緣故,並沒有落上太多灰。
黑死牟猶如無人之境。
徑自走到棋台邊,把玩著手裡的黑白雲子,自己跟自己下棋。
林凜綴在他身後,覷著他的臉色,見他沒什麼反應,才小心翼翼窩到他腿邊,手裡抓著他袴角,確定他不會消失後,沉沉睡去。
夜色悄寂。
和室中很快傳出平穩規律的呼吸聲。
黑死牟落子的動作一滯,瞥向依偎在自己身邊的女子。
她睡得很熟,身體蜷縮成一團,手裡抓著他袴角不放,似乎隻有這樣才能安心,赫金色的六眼鬼目一瞬不瞬盯著她隱沒在暗夜中的臉,眼底閃過一絲肉眼可見的困惑。
她好像並不怎麼畏懼自己。
他並不是第一次接觸弱者。
在過去的漫長歲月中,曾有無數弱者匍匐在他腳下,或是祈求活命,或是想要變成跟他一樣的存在,追求變強。即便僥幸得以苟活,他們也都非常恐懼自己,從不敢在他身邊停留,更不敢靠近他,一看到他就恨不得把腦袋埋在土裡,瑟瑟發抖,醜態百出。
她卻是個例外。
從她身上看不到弱者對強者恐懼。
不知從何而來的自信讓她可以坦然直視他的眼睛,甚至,還會讓她無意做出一些堪稱冒犯的行為。
就像現在,她似乎已經忘了他們之間是捕食和被捕食關係,如同當年被他砍掉腦袋的產屋敷家主一樣,毫無防備地信賴他。
這種自上而下輕視,絕不應該存在於一個純粹的弱者身上。
她到底,是什麼人?
“叮鈴鈴——”
房間裡驟然響起一陣有節奏的鈴聲,近在咫尺的聲音打斷了黑死牟的思緒,讓他瞬間警覺起來。
而原本睡得正香正香的女子,在鬨鐘響起的瞬間,迷迷糊糊伸出手到處亂摸,好一會兒,才從靠近棋台的挎包裡掏出手機。她大概實在太困了,連眼睛都沒睜開,隨手把鬨鐘一摁,就繼續抱著黑死牟的腿呼呼大睡,不過須臾,氣息就恢複平穩。
黑死牟沉默不語。
撿起掉落在他腿上上手機。
原本漆黑的屏幕識彆到人臉,屏幕瞬間亮起。但因為解鎖失敗,一直卡在鎖屏界麵。
晦暗的和室裡,屏幕閃著微光,一副不太符合黑死牟繪畫審美的美人圖映入眼簾。
那是位很美的巫女。
白衣緋袴,長身玉立。
她站在盛放的櫻花林中,盈盈含笑回首,綢緞般的黑色長發卷起漫天櫻花,明媚的天光傾瀉在她身上,給她鍍上一層朦朧的神光,也讓整個畫麵看起來愈發如夢似幻。
巫女?
她跟神官一族關係?
想到這裡,黑死牟神情一點點嚴肅起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