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薇和姑姑騎著三輪車,來到蔣平上班的地方。
這是位於北三環上的一個火車貨運站,這個時代還沒有那種高端的裝卸機器,所以不管是上車還是卸車,都是由人工來完成的。
比如把煤炭從火車車廂卸下來,再裝上貨車拉走,又或者把兩百斤一麻袋的玉米裝上火車等。
車站外一處不大的小院,便是蔣平跟那些裝卸工人們平時休息的地方,都是一幫出苦力的大老爺們兒,所以院子裡顯得非常亂,院裡的樹上綁著好幾條繩子,晾滿了工人們的衣服。
姑姑看到有幾個人坐在樹下玩撲克,便上去問道:“請問蔣平在這裡嗎?”
幾個人抬頭一看,見是個膚白貌美的女人,後麵還跟著一個貌美如花的小姑娘,頓時就開始起哄了:“蔣平快出來,有人來找你了!”
蔣平中午沒有吃飯,在屋裡的通鋪上躺著休息,聽到有人喊,便穿上衣服走了出來,一見是沈薇兩人,下意識地就要往回走。
“乾嘛呢乾嘛呢?”一個玩牌的工頭道,“你小子就是這樣,人家大熱天的來找你,你話都不說一句?像個什麼大老爺們兒?過來!”
蔣平被這一頓說,隻好又走了回來。
姑姑把籃子送到他麵前,道:“我給你送飯來了,是我做的,趁還沒怎麼涼趕緊吃吧。”
蔣平接過籃子,低著頭道:“以後彆來了。”
這一句話讓姑姑有點生氣了,道:“你跟我出去一下,咱們今天把話說清楚。就算你不中意我了,也得讓我明明白白。”
蔣平把籃子放在桌上,悶不做聲地走出院子。
沈薇跟姑姑跟了出去,到了外麵一棵大槐樹下,蔣平停下了腳步。
“你在機械廠做得好好的,為什麼要辭職?”姑姑上前問道,“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了?”
蔣平道:“沒啥事,就是不想在那裡乾了。”
“行,就算是你自己不想乾了。”姑姑道,“那我們呢?你現在對我到底是什麼想法?”
“剛才都說了,以後你彆來了。”蔣平低著頭道,“我現在配不上你,我家裡條件太差,老娘身體也不好,我不能拖累了你,你可以找一個比我更好的。”
姑姑咬了咬牙,果然是這樣。
一個男人窮不要緊,但最怕的是自卑,是沒有了骨氣和勇氣,失去了對抗生活的鬥誌。
而要讓他改變,幾句話肯定不行。
“往後每天中午我都來給你送飯。”姑姑道,“而且我跟你明說了,我一點都不在乎你家裡是什麼條件,一點都不在乎你有沒有工作,我隻在乎你以後對我好不好,對小琳好不好,這些話我跟你娘也說過。你要還是個爺們兒就振作起來,彆像個罵街罵輸了的娘們兒一樣。”
姑姑說完轉身就走,讓蔣平一個人站在樹下,半天都沒回過神。
直到看著姑姑的三輪車消失在路的儘頭,他這才心情複雜地回到了院子裡。
“平啊,咋了?”工頭見他垂頭喪氣地回來,便問道,“人家姑娘都主動來看你,給你送飯了,你還不高興?”
“不是不高興,是……”
“是個屁!”工頭也是個粗人,直接道,“你知道你為啥二十六七了還沒娶到媳婦兒不?不是因為你家裡的事,是你自己的事兒!”
工頭端起大茶缸子,大大地喝了一口水,繼續說道:“你是個爺們兒,爺們兒就要頂天立地。沒錢怕什麼,在這裡乾活的人,有那家又很有錢?日子還不是過得好好的?也沒人像你一樣,人家姑娘都主動找你了,你還在這扭扭捏捏。彆說什麼配得上配不上,土行孫跟鄧嬋玉還不是過得好好的?你啊,就是把這個看得太重了,殊不知夫妻之間最重要的是感情,然後才是錢。我們古代有句話是怎麼說的?夫妻同心,黃土變成金。你現在是沒錢,那等你們結婚後,你想辦法多掙點不就得了?”
被工頭這一頓說教,蔣平卻還是沒有打開心結。
除了因為家裡窮,覺得配不上沈富麗外,他更在意的是,他身上還背著案子,這才是讓他不敢接受沈富麗的真正原因。
“唉,我在這兒說了半天也沒用。”工頭道,“趕緊去把飯吃了,下午你就不要出工了。你要是中意,就買點東西去告訴人家,你要是不中意,也要去跟人家說明白,你為什麼不中意。人家姑娘就那麼幾年好時光,彆讓人家浪費時間等你。”
說完工頭從口袋裡拿了二十塊錢放在桌上:“這幾天的工錢我先給你結了,趕緊去!”
蔣平想了想,最後還是收下了錢,然後拎著籃子坐在另一棵樹下。
打開飯盒,看到裡麵至少有半飯盒的紅燒肉,不知為何鼻頭就是一酸。
這應該是除了老娘外,第一次有彆的女人為他做飯了。
她是個好女人,所以他得聽工頭的話,去跟她把話說清楚,不要耽誤了她。
飛快地吃完了飯菜,蔣平也沒有回家,直接騎著自行車來到了沈薇家。
見他穿著被汗水濕透的工作服就來了,沈薇知道他已經有了決定,便道:“我姑姑不在家,去店裡了,要不你過去找她吧。”
“不用了,你幫我轉告吧。”蔣平道,“你告訴她我很中意她,但我現在身上背著案子,所以我不能娶她,讓她不要等我。就這樣,我走了。”
“你等等!”沈薇之前就猜到有事,現在看來是真沒猜錯,“什麼案子,你說清楚。”
“不關你們的事,都是我自己不小心,被人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