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目睽睽之下,他奉上了尊嚴,卻撿回一條命。
值嗎?
“恭喜你,你做了正確的選擇。”
魔鬼伸手,拿走了那枚徽章,也拿走了他丟失的一部分。
周圍鴉雀無聲。
先前叫囂的,嘲笑的,慫恿的,都被這一槍震得煙消雲散。
檢查站的規則裡,他們是檢查官的後代,淩駕於所有普通人之上。
可當有人公然無視規則,甚至反過來利用規則時,他們這才驚覺,自己竟然連小小的警衛都不如。
起碼警衛還有個編製,死了以後檢查站可以有理有據的去追究。
而他們這些白身,死了便是死了,弄不好還要被扣上“感染體”的帽子挫骨揚灰。
吹了吹身份徽章上不存在的水珠,程野抿了下嘴唇,轉身似是要轉身離開。
周圍眾人暗暗鬆了口氣。
可下一秒,這口氣就像被無形的手攥在喉嚨裡。
那瘋狂的家夥竟然,他竟然,沒有離開?
他,他打算乾什麼?
黑洞洞的槍口抬起,從左到右,依次緩緩掃過人群,每在一個人麵前停留時,槍管都會輕輕晃上兩晃,像是在無聲點名。
他在找誰?
有人膝蓋一軟,下意識想退進工作站。
砰。
槍響驟起,彈孔在環氧地坪上砸出個烏黑小坑,不偏不倚,正落在那人即將邁出的腳尖前,隻差那麼一丁點,就要射穿腳麵。
人影被嚇得亡魂大冒,直接跌坐在了地上,“你瘋了,你要乾什麼?”
“諸位,不要緊張。”
程野把玩著身份徽章,眼底掠過一絲玩味,“我懷疑有感染體混進來了,剛才在旁邊不斷慫恿傑米先生違背檢查官命令,但我一時找不到具體是誰,你們說呢?”
?
眾人臉上露出疑惑,緊接著不知道誰起了個頭,齊刷刷的看向人群中一人。
幾十道目光聚焦而來,那人頓時如遭雷擊,險些一屁股跌坐在地。
“不,不是我!”
“是他嗎?”程野轉頭,看向還跪在地上的傑米輕聲道,“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告訴我,是他在慫恿你嗎?”
明明兩個人的年齡差不多大,甚至自己還要比程野大一歲。
但傑米卻有一種無比怪異的感覺。
這一刻,他麵對的不是同齡人,不是檢查官,而是為自己洗禮的教父。
教父和善的問道,是他嗎?
他也應該虔誠的回道,“是,是他,勞爾·戴維森!”
戴維森?
好像是北站執勤副站長的姓氏?
“很好!”
程野伸手拍了拍傑米的肩膀,笑著扭過頭,“戴維森先生,能麻煩你過來我這裡嗎?”
明明是無比和善的語氣,但勞爾卻感覺到了死亡威脅。
他轉頭看向周圍,卻見到了一群人眼中全都是沒被選中的幸災樂禍。
該死的玩意。
明明他們都在慫恿傑米,為什麼是我,為什麼是我!
“需要我重複第二遍嗎?”
程野疑惑的抬起了野牛格鬥手槍,作勢就要扣下扳機。
死亡帶來的巨大威脅讓勞爾一瞬間身體繃直,但他,終究沒有像傑米一樣選擇屈辱的跪著活。
他是執勤副站長伊文·戴維森的兒子。
隻有站著死,沒有跪著生!
哪怕現在向程野跪了,活了,回家也要被嚴格的父親剝奪檢查官繼承權,最終碌碌無為的死在緩衝區某個角落。
時間仿佛在此刻凝滯。
頓了幾秒,勞爾最終還是艱難的繃直雙腿走了過來,麵色一片潮紅,額頭青筋微凸。
短短幾步路,他的腦子在演練著接下來的措辭,哪怕最終結果是死,也要轟轟烈烈的死。
他要讓這囂張的家夥知道,不是北站每個人都像傑米一樣...
“戴維森先生,我需要向站長報到,能否請你帶路?”
“程野,不是...”
兩人異口同聲,空氣中頓時彌漫起一絲微妙的感覺。
勞爾猛地抬頭,眼中滿是驚駭,仿佛見鬼了一般。
地上跪著的傑米更是如遭雷擊,臉色瞬間變得慘白,瞬間便明白了程野的意圖。
站長報道?
帶路?
短短兩個詞如重錘砸下,竟然讓他一時間喘不上氣。
“嗯,你剛剛叫我什麼?”
程野挑眉,不緊不慢地將槍插回槍袋,麵上露出一絲疑惑,“不好意思,我沒聽清楚,能否再重複一遍?”
滔天的戾氣和凶威全部收回,寬大雨衣下的臉龐又恢複了先前的平和。
勞爾轉頭,目光掃過身後目瞪口呆的眾人,所有人都沒想到程野會有如此不按常理出牌的舉動。
他迷茫了一瞬,有些沒反應過來。
但下一瞬,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瞬間襲來,這才感覺到渾身上下竟然都濕透了。
黏糊糊的,像是被人剛從下水溝裡撈出來似的。
“程...程檢查官,我說,我...很榮幸為您帶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