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車繼續向前，路邊果然站著一個又一個西人檢查官後代。
有的站在臨時搭建的鐵皮屋下張望，有的則站在工人身邊指導。
比起東人檢查官將孩子放在內城接受完整學院教育，西人檢查官的培養手段卻是截然相反。
放在檢查站內曆練也就算了，現在更是讓孩子來到危險叢生的荒野，也是真不怕發生一些意外絕後。
程野沒有停車，然而但凡他放慢車速，路邊的西人二世祖便會瞬間立正，姿態恭敬得近乎拘謹。
這一幕看的王康嘖嘖稱奇，卻也沒有好奇的多嘴。
隨著對檢查站局勢的了解，他也已經不再是懵懂的見習檢查官，漸漸上道了。
而這，就是東人培養的優勢所在。
有完整教育體係打底，在建立複雜社會認知時，速度更快，認知麵也更廣。
兩邊的培養理念孰優孰劣，一時難辨。
很快，車子駛到靠近問路縣的路口。
路邊連成十幾米的鐵皮屋下，勞爾果然已收到消息，正站在路邊等候。
見車子停下，他立刻迎上來：“程檢查官！”
比起其他二世祖，勞爾的態度雖然同樣恭敬，卻多了幾分自然，不顯拘謹。
“不錯，這條路交給你監督，檢查站沒看錯人。”
程野扯出一絲笑意。
這倒不是他在睜眼說瞎話，而是勞爾確實儘到了責任。
拉來的人每隔一公裡就有專人實地監督，真出了問題，追責也方便，直接找對應路段負責人。
如此一來，這些二世祖們不敢糊弄，隻要上手，就得修好。
“程檢查官謬讚。”勞爾笑了笑，拍了拍腰間的無線電，“聽傑米說您想修繕從問路縣到大波鎮的鄉道？”
“對。”
“修繕沒有問題，人力我這邊可以幫忙負責調動，但物資.”
勞爾沉吟道，“另外，大波鎮周邊尚未開發，按基建規則，必須先在道路兩旁清理出至少三百米空白區，左右各一百五十米，才能保證工人安全，拿到基建開工審批。”
“是這樣，按照規則來即可。”
程野頷首，“我要修一條三車道通往大波鎮的路，麻煩你做個建築規劃，列出具體建材要求，再幫我提前先預定一下人手，說不定過幾天就要動工了。”
“沒問題！”
勞爾一口應下。
這種事交給工務署工程師即可，能賣程野這個新星檢查官一個人情，簡直穩賺不賠。
至於程野能不能在接下來的包乾考核中脫穎而出，拿下大波鎮的包乾權，其他二世祖或許還盼著羅庫克和加西亞贏，但他父親是檢查站的五期檢查官，又是北站的副站長，怎麼可能不清楚裡麵的彎彎繞繞？
這位最開始就讓他看不懂的程檢查官，如今手段真是愈發恐怖了！
“您等等。”
勞爾快步折回鐵皮屋，從堆得老高的資料裡抽出幾個文件夾。
“因為問路縣是以前的交通樞紐，四通八達，工務署早就規劃過通往周邊幾個鎮子的路網，您看看這幾條路線哪條更合適？”
“周邊路網已經規劃好了？”
程野愣了下，對上勞爾那抹意有所指的笑意，頓時了然。
這家夥還真是個妙人。
恐怕不是問路縣早就規劃了路網，而是他有意借著這個由頭，給周邊鎮子的檢查官們賣人情。
也好，有這麼個精於人情世故的檢查官後代搭線，倒能省去不少麻煩。
程野接過文件夾，裡麵的規劃路網有三條：
第一條是沿老路翻新，修繕舊時代留下的鄉道，全長七公裡。
按他要的三車道標準，每公裡40基建點，算下來共280點，折合近三萬貢獻點。
第二條是新開辟路線，從問路縣物流園直線連接大波鎮，全長9.7公裡，按10公裡算。
問路縣為鞏固交通樞紐地位，會補貼部分費用，每公裡隻需25基建點，總計250點，反倒比第一條便宜近三千點，顯然是不想周邊鎮子繞開問路縣另修通道，降低問路縣的地位。
第三條則是繞大圈連接省道，可直通工業區和幸福城，但路線長達16.5公裡，每公裡40點，總計660點，折合六萬多貢獻點。
就算把王康這個土豪的全部身家都填進去也不夠，更彆提路線越長，後續的維護和巡邏安保成本也越高。
這麼一合計，三條路的潛力與短板都很明顯，程野一時犯了難。
修老路無疑最方便，現代路網本就兼顧經濟與地理條件，重新修繕後接上縣道，很快就能並入省道大動脈。
更重要的是，這條路不經過問路縣物流園，能少些被人掐住喉嚨的風險。萬一問路縣爆發感染源封了路，大波鎮的物資總不能全爛在手裡。
但物流園那條線也非毫無可取之處。
除了初期建設補貼，後續問路縣多少會分擔些維護和安保工作，省心不少。
若真能按規劃修出連接各鎮的路網，未來在問路縣設個中轉點，貨物就能輕鬆分發到各處，效率會高得多。
至於直連省道的第三條路，有錢的話絕對是最優解。
可現實是一分錢難倒英雄漢，六百多基建點，他拿什麼修？
程野正琢磨著，修路的工人們突然爆發出一陣驚呼，紛紛扔下工具往鐵皮屋狂奔。
勞爾探出頭看了一眼，臉色驟變，連忙喊道：“程檢查官，快把車子開進來！”
“什麼？”
程野還沒反應過來，從車窗探出頭的瞬間，臉色立刻一沉。
車子發動，猛打方向盤衝進鐵皮屋下，和工人們擠作一團。
“程哥，咋了？”
越野車的頂部並不是現代的那種天窗，而是強度可觀的裝甲鋼。
王康有些不明所以的偏過頭，忽的臉色一白。
高空中。
密密麻麻的黑色鳥群鋪天蓋地掠過，像一團移動的烏雲盤踞在鐵皮屋上方。
粗略一數，至少有三五百隻，翅膀拍打聲彙成轟隆隆的巨響，靠近後震得人耳膜發顫。
“怎麼會有這麼多鳥類變異獸？”
程野推開車門，站在鐵皮屋側邊望向天空。
這是他頭一次見到如此壯觀的變異獸聚集，簡直像蝗災過境，連屋頂的陽光都被完全遮沒。
往遠處望去，縣道周邊還有好幾群數量相當的鳥群在盤旋。
沿路工人全躲進了鐵皮屋，地上散落著各式工具。
不遠處有人燃起了火堆，濃煙衝天而起，卻隻讓鳥群往旁邊挪了挪，根本沒能驅散。
“從一周前就是這樣了。”
勞爾走過來，苦笑著搖頭，“這些鬼東西太煩人，以前問路縣這邊沒人來，早被它們當成領地築巢繁衍。我們過來修路，反倒成了侵略家園的，隔三差五就來騷擾。最開始沒用柔和手段驅離，算是徹底把它們惹毛了，現在是死盯著我們不放！”
他說完，指著路邊堆放的一個個火堆。
儘管現在沒有燃起，但從地上的灰燼痕跡能看出來這些天應該點燃過很多次。
“這封煙驅離也不管用，頂多讓它們暫時躲開，過兩三個小時準回來，煩得要死。”
“問路縣那邊也這樣？”程野追問。
“何止問路縣。”
勞爾無奈道，“您要去的大波鎮，情況恐怕更糟。這些鳥有遷徙習性，雨線往幸福城這邊徘徊時，它們會暫時離開。等雨線將退，入了秋冬，就又遷回來築巢繁衍。現在，正是它們回來的時候！”
“怪不得！”程野恍然。
上次跟著江川去大波鎮探查，除了那隻蟻狼，連其他變異獸的影子都沒瞧見。
當時還以為是這邊太偏僻，連變異獸都不屑來，原來早被這些鳥類變異獸劃成了領地。
“那就沒辦法對付這些東西？”王康也下了車，探頭探腦往外望。
鳥群連成黑壓壓一片，看不清具體種類，但那股鋪天蓋地的壓迫感直讓人頭皮發麻。
“隻能等它們自己離開，要是開槍反擊，隻會招來更瘋狂的報複。”勞爾連忙搖頭。
“反擊？”
“對，這些鳥群裡大多是刺鳥，攻擊性極強。”
“刺鳥.”王康思索著，“是那種會噴吐毒刺的鳥？”
“刺鳥的種類可多了，不止是一種。”
穆雙走下車，聲音清亮地接過話頭，“在我們幸福城周邊的刺鳥一共有十多種，大多以金屬和黑石為食物，其中最常見的三種，一種是鐵爪俯衝刺鳥，體型不算大，但翅膀肌肉格外發達，擅長從高空收攏翅膀猛地俯衝下來攻擊。”
“王檢查官剛剛說的是毒囊噴刺鳥是另一種，脖頸有個鼓起的囊袋，裡麵儲著毒液。它們不近身，專躲在高處或樹叢裡，瞅準機會就噴帶毒的短刺，毒液沾到皮膚會紅腫潰爛，濺進眼睛或傷口裡，處理起來非常麻煩。”
“最後是脊刺噴射鳥，後背順著脊椎長著一排尖刺，平時看著像普通羽冠，遇襲或捕獵時，能像弩箭似的把骨刺射出去，射程能到四五十米，準頭還不差，成年噴射鳥的威力約等於.22子彈，幼年的也就相當於彈弓吧。”
“對，就是這三種最常見。”勞爾連忙點頭，指著頭頂，“現在上空幾乎都是脊刺噴射鳥，所以我們才得躲起來。但凡沒穿護具被命中，輕則重傷，重則當場斃命。”
“這麼嚴重啊”王康眉頭緊鎖。要是大波鎮也是這光景，麻煩可就大了。
程野則站在一旁，靜靜思索著。
雖說活著的刺鳥，他現在也是第一次親眼見到。
但之前在檢查官手冊裡，以及這段時間記憶薪火通的見習考核裡，倒是看到過很多次。
薪火庇護城植物豐茂，食物充足，刺鳥就算有，也多是性情溫和的品種。
可石省不同，地下的超凡詛咒吸走了植物的特性，野外藤蔓草木看著茁壯，卻沒法成為任何生物的食物。
能在這兒存活至今的變異生物，多半以金屬、石頭為食，少數靠水裡的遊魚或其他變異生物過活。
吃多了金屬石頭，再經S3病毒反複催化變異，這些刺鳥早就脫離了舊時代人們對鳥類的認知，說是異星生物也不為過。
“一般來說，刺鳥群裡會有頭領。要是能乾掉頭領，剩下的就會散開，得等新頭領競爭出來，才會再次聚集騷擾.”
程野沉吟著，目光在頭頂鳥群中掃過，指尖點向左側一隻，“那隻體型明顯大些的，是鐵爪俯衝刺鳥，看著像是頭領。”
“咦？”
眾人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
密密麻麻的鳥群裡，視力差些的人看得頭暈眼花，幾個眼尖的卻頓時低呼。
程野指的那隻，確實和周邊刺鳥不同，動作間帶著種隱隱的統領意味。
“還真是”勞爾從櫃台下摸出望遠鏡看了看，又遞給旁人，“可這些家夥狡猾得很，我們試過幾次，根本打不準。”
王康也接過來盯著看了會，忍不住咋舌，“它這又在飛，又在鳥群中混著還會移動，起碼一百米的距離，太難命中了！”
“可不是嘛，所以我們隻能等它飛累了自己退開。”
程野沒接話，隻是望著那隻鐵爪俯衝刺鳥。
這頭大家夥正盤旋在鳥群邊緣，偶爾發出一聲尖銳的嘶鳴，底下的刺鳥便會立刻跟著調整陣型。
盯著看了會確定目標後，他掏出防務通瞄了眼，因為自己有車方便的緣故，現在才十點四十，距離十二點的考核時間還早。
“一般這些刺鳥會盤踞多長時間？”
“唔最多也就半個小時左右，有時候十幾分鐘就會散開。”
“那還好。”
程野嘴上應著，心裡卻打起了算盤。
現在在鐵皮屋下等半小時沒問題，可要是在大波鎮搞建設時遇到鳥群騷擾，總不能次次等著吧？
更何況他沒備搭鐵皮屋的物資，居住單元沒搭起來前，真遇襲就麻煩了。
這麼想著，他下意識摸向腰間，才想起出門時所有物資都放下了。
包括防身用的野牛格鬥手槍。
“有槍嗎？”他看向勞爾。
“咦，程檢查官想練練手？”勞爾愣了下，隨即對旁邊工人指了指。
工人連忙跑到鐵皮屋一側，提過來兩把幸福城常見的護衛步槍，還有兩把特殊改裝過的狩獵步槍。
護衛步槍能全自動連射，威力還算可觀，但幸福城為防大規模火力衝突，特意調整了槍管加工精度，增加膛線誤差，導致彈頭出膛穩定性下降。
這使得它很難在100200米有效射程實現精度壓製，隻能在幾十米近距離起到火力覆蓋威懾作用。
而兩把小口徑狩獵步槍就不同了，程野接過來時，手臂微不可查的往下一沉。
這玩意不知道是用什麼特殊金屬打造的，遠比看上去沉得多，槍身壓在掌心沉甸甸的，像握著根精鐵棍。
仔細看去，槍管比普通護衛步槍長出近半尺，外壁銑出細密螺旋紋路，既減輕了多餘重量，又能在連續射擊時快速散熱。
轉動槍身，內側泛著幽暗光澤，經特殊冷鍛工藝處理的膛線如同藝術品般精致。
程野試著拉動槍栓，金屬摩擦聲細得幾乎聽不見，卻帶著種嚴絲合縫的阻尼感。
機匣內部的閉鎖結構換成了雙凸筍設計，閉鎖時能將槍管與槍機死死咬合成一個整體，配合槍口圓柱形製退器，意味著射手能更穩地控製槍身，哪怕連續射擊也能保證準頭。
“好槍！”
東西好不好，一上手便知。
程野有些見獵心喜，虛空瞄準了好幾下，隻覺得趁手無比，比他買的遊騎兵和霹靂1還要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