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德全在曬穀場敲起銅鑼時,日頭剛爬到竹梢。村民們陸陸續續圍過來,手裡還攥著農具,褲腳沾著泥。
“叔伯嬸們們,”林德全清了清嗓子,手裡的旱煙杆在鞋底磕了磕,“昨兒夜裡那夥人又來鬨了,砸了三柱家的雞窩,還在井台邊撒了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人群裡起了陣騷動,王三柱他婆娘捂著嘴哭:“這日子沒法過了!我家那隻老母雞正孵蛋呢……”
雷影攥著拳頭往前站了步:“林老說得是,咱們不能再怕了!我提議,咱們組織個護村隊,夜裡輪班巡邏,看他們還敢不敢來!”
“就憑咱們?”蹲在地上的劉老五嗤了聲,“人家手裡有家夥,咱們拿啥跟人家拚?”
念槐蹲下身給王三柱婆娘遞了塊手帕,抬頭道:“劉叔,不是要硬碰硬。咱們人多,夜裡多打幾盞馬燈,敲著梆子巡邏,他們見咱們有防備,自然不敢輕易下手。再說警察同誌也說了會加強巡邏,咱們自己也得支棱起來。”
“小念姑娘說得在理。”村東頭的老支書拄著拐杖站起來,“德全哥推廣中醫,是為了咱村好。種藥材比建工廠穩當,咱不能讓外人欺負到家門口。我第一個報名護村隊!”
人群裡漸漸響起附和聲,有年輕小夥拍著胸脯要加入,也有老人說要燒茶水送宵夜。雷影掏出個皺巴巴的煙盒,拆開當記錄本:“要報名的到我這兒登記,今晚就輪第一班!”
正熱鬨著,村西頭的二丫氣喘籲籲跑過來:“林爺爺,念槐姐,村口來了輛小轎車,說是……說是記者!”
念槐眼睛一亮:“是我聯係的市報記者,他們說今天來采訪!”
林德全剛要邁步,就見兩個穿西裝的男人跟著二丫過來,其中一個舉著相機四處打量,另一個手裡攥著錄音筆:“您就是林德全老先生吧?我是《鄉土報》的記者周明,這是攝影記者小鄭。”
“歡迎歡迎。”林德全往曬穀場讓,“就是條件簡陋了點。”
周明擺擺手,目光落在人群裡的王三柱婆娘身上:“我們路上聽說昨晚村裡又出事了?能不能具體說說?”
這話讓剛平靜的人群又炸開了鍋,你一言我一語講起近段時間的糟心事。周明聽得眉頭緊鎖,小鄭則舉著相機,把被砸的雞窩、撒了農藥的菜畦都拍了下來。
“林老,”周明把錄音筆湊近,“您堅持推廣中醫中藥材,就沒考慮過這些阻力嗎?”
林德全往遠處的坡地望了望,那裡剛翻過的土還帶著濕氣:“我打小跟著師父學中醫,知道這是好東西。咱村水土好,種出來的金銀花、板藍根藥效足。年輕人出去打工被騙,不如守著土地做正經事。阻力?哪有做事沒阻力的?”
雷影插了句:“周記者,您可得好好寫寫那些壞人!他們不光毀地,還說中醫是封建迷信,這不是睜眼說瞎話嗎?我奶奶的老寒腿,就是林老開的方子治好的!”
周明點點頭:“這些我們都會核實報道。對了,聽說背後有老板想建化工廠?”
這話讓人群靜了靜,劉老五蹲在地上嘟囔:“那廠子要是建起來,咱這溪水都得變顏色……”
正說著,念槐的手機響了,她接起聽了兩句,臉色驟變:“什麼?藥材種子被扣了?”
林德全忙問:“咋回事?”
“我托縣藥材站進的一批黃芪種子,剛才他們說有人舉報咱手續不全,把種子扣在車站倉庫了。”念槐捏著手機的手微微發抖,“還說要罰款呢!”
周明立刻舉起錄音筆:“誰舉報的?有出示證件嗎?”
“沒說具體是誰,就說是接到匿名電話。”念槐急得眼圈發紅,“這批種子再耽誤幾天,就趕不上播種期了!”
雷影往地上啐了口:“肯定是劉富貴背後那夥人搞的鬼!明著來不了就使陰招!”
林德全沉了沉氣:“念槐,你先去縣上問問具體情況,把咱的土地流轉合同、藥材種植許可都帶上。雷影,你跟我去坡地看看,護村隊的事讓老支書先張羅著。”
周明收起錄音筆:“林老,我們跟你去坡地看看吧,順便也想了解下你們種藥材的具體規劃。”
種子被扣與意外的援手
念槐騎著電動車趕到縣城時,日頭正毒。藥材站倉庫門口守著兩個穿製服的人,胳膊上戴著“市場監管”的紅袖章。
“同誌,我是來取種子的。”念槐把證件遞過去,“早上說被扣了?”
高個紅袖章掃了眼證件:“念槐是吧?有人舉報你這批種子未經檢疫,可能攜帶病蟲害,按規定得暫扣檢驗。”
“不可能!”念槐急道,“這是從省農科院培育基地進的良種,檢疫報告我這兒有複印件!”
矮個紅袖章往倉庫裡努努嘴:“複印件不算數,得要原件。再說了,就算種子沒問題,你們村那片地能不能種藥材,還得重新評估呢。”
念槐心裡咯噔一下:“評估?我們有縣農業局批的種植許可啊。”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許可歸許可,實際種植環境得現場看。”高個紅袖章抱起胳膊,“你先回去吧,等檢驗結果出來再說,最少得等三天。”
念槐知道這是故意刁難,急得鼻尖冒汗:“同誌,這種子耽誤不起啊!過了這幾天,錯過播種期就全廢了!”
正爭執間,一輛銀灰色轎車停在路邊,下來個穿白大褂的中年人,胸前彆著“省農科院”的工作牌:“小念?怎麼在這兒?”
“張教授?”念槐又驚又喜,“您怎麼來了?”
張教授是她之前參加中醫交流會認識的農業專家,研究中藥材種植的:“我來縣裡做技術指導,剛聽說你們進的種子被扣了,過來看看。”
他轉向兩個紅袖章,遞過工作證:“同誌,這批種子是我們院培育的,檢疫報告原件在我車上,要不要看看?”
高個紅袖章接過工作證,臉色變了變:“原來是省農科院的專家啊,誤會誤會。”
“不是誤會吧?”張教授慢悠悠地從車裡拿出文件袋,“檢疫報告、品種審定證書都在這兒。你們說要現場評估種植環境,正好我下午要去他們村,不如一起去看看?”
矮個紅袖章搓著手笑:“那敢情好,有您這位專家在,我們也省得麻煩了。其實吧,也是有人打舉報電話,我們不得不按程序走,還請姑娘多擔待。”
念槐這才鬆了口氣,偷偷給張教授遞了個感激的眼神。
等種子裝上張教授的車,念槐才敢問:“張教授,您怎麼知道種子被扣了?”
“市中醫協會的老李給我打的電話。”張教授發動車子,“他說你們村推廣中醫遇到不少麻煩,正好我這幾天有空,就過來看看能不能幫上忙。”
念槐心裡一暖:“真是太謝謝您了,我們都快急死了。”
“彆急,好事多磨。”張教授拐過街角,“其實我也聽說了你們村那片地的事,有人想建化工廠,那可是斷子絕孫的買賣。中醫藥材種植是生態產業,值得推廣,我支持你們。”
車子駛離縣城往村裡去時,念槐接到雷影的電話:“念槐,你那邊咋樣了?林老讓我問問,要是不行,我們就想彆的辦法。”
“沒事了雷影,”念槐笑著說,“省農科院的張教授幫了大忙,種子能取出來,他還說要跟咱們去地裡看看呢。”
“真的?那太好了!”雷影在電話那頭喊,“我們在坡地這兒等著,周記者還在這兒采訪呢,剛才還說要幫咱們聯係電視台!”
掛了電話,張教授看著後視鏡裡漸漸縮小的縣城:“小念,你們村這事兒,怕是沒那麼簡單。那個想建化工廠的老板,能量不小啊。”
念槐點點頭:“之前警察同誌也說,劉富貴背後還有人。他們好像就是不想讓我們把中醫推廣起來,總覺得中醫礙著他們的事了。”
“中醫是咱們的寶貝,怎麼會是礙事的東西?”張教授歎了口氣,“現在不少人覺得西醫才是科學,把中醫當成老古董,這是偏見。其實中西醫各有長處,完全可以互補。你們能堅持推廣中醫,是好事。”
車子快到村口時,念槐指著路邊的牌子:“張教授您看,那是我們村剛立的‘中醫藥材種植示範基地’的牌子,前兒剛豎起來的。”
張教授透過車窗望去,牌子是用鬆木做的,雖然簡陋,但字寫得遒勁有力。遠處坡地上,幾個身影正在翻地,馬燈掛在田埂邊的槐樹上,在日頭下閃著光。
深夜的腳步聲與藏在柴房的人
護村隊第一晚巡邏時,雷影帶著三個年輕小夥,每人手裡拿根木棍,腰間彆著鈴鐺。老支書給他們煮了薑茶,用保溫桶提著跟在後麵。
“雷哥,你說那夥人今晚還會來不?”二愣子攥著木棍的手直冒汗,他昨天剛娶媳婦,本不該來熬夜的。
雷影往田埂上啐了口:“來不來都得防著。你聽著,要是見著黑影,先搖鈴鐺,彆自己往前衝。”
四個人分成兩組,雷影帶著二愣子走東邊,另外兩個小夥走西邊,約定半個時辰在曬穀場碰頭。月光灑在剛翻過的土地上,能看見白天撒下的種子已經冒出點點嫩芽。
“你說這黃芪能長多高?”二愣子踢著腳下的石子,“我媳婦說,要是種成了,就用賣藥材的錢給娃買台學習機。”
雷影笑了:“好好守著,彆說學習機,蓋新房都夠。”
正說著,西邊突然傳來鈴鐺聲,急促又響亮。雷影心裡一緊:“走!看看去!”
兩人往西邊跑,剛轉過山坳,就見兩個黑影正往坡下竄,手裡還抱著個麻袋。守西邊的兩個小夥追在後麵,其中一個崴了腳,正坐在地上哼哼。
“站住!”雷影喊著追上去,二愣子也跟著往前衝。
黑影跑得飛快,眼看就要鑽進樹林,雷影撿起塊石頭扔過去,正砸在後麵那人的腿上。那人哎喲一聲摔倒,麻袋裡的東西撒了一地——全是剛發芽的藥材苗。
“狗娘養的!”雷影撲上去按住他,二愣子趕緊撿了根繩子把人捆上。前麵的黑影鑽進樹林,沒了蹤影。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雷哥,這小子咋處理?”二愣子喘著粗氣問。
雷影往地上啐了口:“先帶回村,關柴房裡,明兒交警察。”
被捆的人掙紮著喊:“放開我!你們知道我是誰嗎?我是……”
“你是孫子!”雷影踹了他一腳,“再叫喚堵上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