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武縣,坐落於東武山近側,因此得名。
白蓮教掀起叛亂時,縣中豪強畏懼白蓮教的聲勢,因此也揭竿而起,投靠白蓮教。
現如今,白蓮教四次大敗,節節後退,甚至連“三如”之一的教如法王也身首兩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白蓮教已是日暮西山,就差一口氣,就將徹底灰飛煙滅。
於是,東武縣裡的豪強們,又一次上演棄暗投明的戲碼,揭竿而起。
隻是這一次,他們反的不再是大梁朝廷,而是白蓮教的逆賊。
方信羽的怯薛營追殺法主蓮如,與範增約定的下一個彙合之地,也正好是這東武縣。
縣城外,範增所率領的補給隊伍,早已紮好營寨,等待前來彙合的方信羽等軍。
剛剛送走東武縣內官紳豪強派來的官吏,將所謂犒軍的金銀珠寶、美酒佳肴收入營中之後,負責警戒的王宏業,便看見官道上一陣煙塵滾滾。
轟隆的馬蹄聲越來越近,望著風煙裡飄舞的【方】字大旗,王宏業放下心來,是自家將軍的騎兵到了。
營寨裡,早已備下的熱飯、酒肉,讓勞累多日的將士們狼吞虎咽,大快朵頤。
一頓熱氣騰騰的夥食,再加上管夠的渾濁酒水,對於奔波數日的士卒而言,就是最好的休息方式。
深夜,負責追擊的士卒們早已在酒足飯飽之後,昏沉沉的睡去,而負責補給的士卒還要繼續營中的警戒。
方信羽沒有入睡,他來到範增的營帳裡,範增也還沒有睡。
兩人相對無言,唯有一盞油燈忽暗忽明。
習慣性的想要撥弄一下盆裡的炭火,方信羽卻發現自己的手邊沒有火筷子。
範增隨手將自己腳旁的火鉗遞了過去,似乎無奈的歎息:“想問什麼就問吧!”
方信羽接過火筷子,撥弄著火盆裡的木炭,搭出空隙,讓木炭燃燒的更充分,免得中毒。
“亞父,斯巴達克斯您見到了嗎?”
方信羽淡淡的問道,語調裡沒有一絲的起伏。
範增波瀾不驚,沉穩的回道:“見到了。”
“亞父您難道就沒有什麼想要解釋的嗎?”方信羽追問道。
範增垂著眼眸,盯著火盆裡燒的發紅的木炭,反問道:“解釋什麼?”
火筷子深深的壓進炭火裡,星星點點橘紅色的煙燼升騰。
方信羽壓抑著喉嚨,近乎低吼般的說道:“我一直以為南城的大火,是一場意外,是一場因為我等將注意力全部轉移至北城作亂的白蓮教上而忽視了南城的情況下,所造成的一場意外!”
“可是,我萬萬沒想到,我一直以來認為的意外,背後真正的罪魁禍首,不是白蓮教,而正是我自己!”
範增抬起衣袖,擋住飛起來的煙燼,沉聲說道:“罪魁禍首隻有一個,是老夫,不是你。”
哚——!
火筷子被方信羽重重地插入地下,低沉的聲音帶著些許的嘶啞:“亞父,您是想毀了我的根基嗎?”
範增輕聲道:“忠、孝、仁、義、禮、智、信,立身之本。你的謀劃太過拘謹,欲成超世之功,必需驚世駭俗之謀,行霹靂手段,雷厲風行!”
“一將功成萬骨枯,大道理所有人都知道,可是又有多少人能真正下定決心,邁出這一步?”
“若是不讓南城的百姓陷入絕望之中,他們又怎會如此感念你的仁德!”
“若是沒有這仁德之名,清流盧氏,儒門顯貴,又怎會下定決心,將機會給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