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青璿跪坐在墮仙崖的血色苔蘚上，天衍羅盤碎成七塊散落腳邊。崖底刮來的罡風掀開她束發的銀絲帶，露出頸後三枚閃著幽藍的傀儡印記——那是三日前用黃粱一夢困住七劍奴時，天機閣主隔著三千界打下的懲戒烙印。
"還剩半炷香。"她盯著掌心開始石化的掌紋，無垢仙體對痛覺的百倍感知讓每個毛孔都在尖叫。三百具冰棺裡爬出來的替身傀儡正在崖頂徘徊，那些頂著與她相同麵容的怪物，正用牽機絲編織捕殺本體的天羅地網。
冰涼的劍鋒突然貼上後頸。
"慕巡天使也有今日？"殷紅淚的銀鈴在罡風裡碎成刺耳鳴叫，噬心蠱從她發間白骨簪鑽出，"把陸昭明藏進第幾世輪回了？說出來，我讓你死得比那些冰棺傀儡痛快些。"
慕青璿的睫毛在劇痛中顫動，目光掃過殷紅淚衣擺的暗紋。那是二十年前玄淵閣弟子服上的流雲紋，針腳與她袖中藏著的殘帕分毫不差。地底突然傳來龍吟，魔龍怨氣凝成的黑霧撞碎崖壁，敖燼的覆海戟擦著她耳畔飛過，將三個傀儡釘在刻滿遺言的石碑上。
"龍太子要保天機閣的狗？"殷紅淚足尖勾起噬心蠱，蠱蟲瞳孔裡映出陸昭明在光陰長河中的殘影，"那就讓你看場好戲——"
噬心蠱突然炸成血霧，慕青璿眼前浮現出陸昭明正經曆的第七世輪回。黃沙漫天的戰場上，作為鎮北王世子的陸昭明抱著慕青璿的屍身，九曜玄骨被煉成牧神者的傀儡樞核。她看著輪回中的自己伸手剖開他心口，三千傀儡絲從指縫間垂落如同情絲。
"看清楚，你每世都在背叛他！"殷紅淚的笑聲混著銀鈴碎響。
慕青璿突然咬破舌尖，噴在傀儡印記上的血珠化作符咒。墮仙崖百年未動的修士殘魂從碑文裡爬出，啃噬著她強行催動的靈力。當第一個傀儡衝到她麵前時，那柄本該刺入心臟的劍卻突然調轉方向——殷紅淚頸間的血脈共鳴符驟然發燙。
"你體內怎會有玄淵閣的..."噬心蠱母蟲在殷紅淚瞳孔裡瘋狂扭動。
慕青璿趁機捏碎最後一塊天衍羅盤碎片，鋒利的玉石割開手腕。血滴墜入深淵的刹那，整個墮仙崖的時間流速突然減緩——三十裡外的光陰長河支流上，燕長歌的白綾被血浸透，掌中溯時輪正卡在第七世輪回的節點。
陸昭明在光陰長河的第七道漩渦裡睜開眼睛。作為鎮北王世子的記憶還在灼燒神經，懷中慕青璿的屍體卻變成了燕長歌。白衣少年胸口的血洞汩汩冒著金砂，那是光陰長河具象化的時間塵埃。
"你每修正一次因果，長河就多一條支流。"燕長歌的白綾散開，露出本該是雙目的兩個黑洞，"看看你身後。"
陸昭明轉頭望見八條血色支流。每條河裡都漂浮著慕青璿的屍體，有的是被傀儡絲絞殺，有的是替他擋下天道雷劫，最遠的那條河裡甚至飄著嬰兒繈褓。九曜玄骨在脊梁裡發出尖嘯，他忽然看清那些支流底部沉著相同的青銅燈——正是寒江底鎮壓魔龍的萬盞魂燈。
"她在現實時間線隻剩半刻鐘。"燕長歌突然抓住他握劍的手按進自己胸膛，抓出一團跳動的金芒，"把我這顆七竅玲瓏心帶去現世，就能凍結墮仙崖的時間。"
陸昭明握到滿手琉璃碎，那是燕長歌正在消散的魂魄："代價？"
"你會繼承光陰長河的反噬。"少年司命的身影開始透明，"每用一次我的力量，就有部分記憶被長河同化。等所有支流都染成血色..."
他突然被拉入第八道漩渦。這次是在蜃樓鬼市的往生當鋪，鏡琉璃的水晶麵具裂開一道縫，露出與慕青璿七分相似的眉眼。陸昭明看著當鋪賬本上自己的名字，典當物那欄赫然寫著"與慕青璿初遇的記憶"。
"選錯了。"燕長歌的聲音從很遠處傳來，"當年你為換封印噬靈蠱的方法，典當的根本不是三日記憶..."
墮仙崖底的慕青璿正在融化。無垢仙體承受著三百具傀儡的共感傷害，石化已經從指尖蔓延到手肘。殷紅淚突然發出淒厲尖叫——她體內的噬心蠱母蟲正被魔龍怨氣反向侵蝕，敖燼的龍角從黑霧中顯現，瞳孔卻變成牧神者的鎏金色。
"龍族果然是最好用的棋子。"敖燼的聲音帶著三重回響，覆海戟挑起殷紅淚的下巴，"告訴本尊，天機閣把《太初玉冊》的"牧"字篇藏在..."
他的話被龍吟打斷。陸昭明撕開光陰長河躍出，手中斷水劍裹挾著時間亂流。敖燼的龍鱗在劍鋒下層層剝落，露出裡麵機械文明的齒輪構件。慕青璿趁機將最後靈力注入傀儡印記，三百具冰棺替身突然調轉劍鋒。
"走！"她咳出帶金砂的血，那是燕長歌的七竅玲瓏心在生效，"去歸墟秘境找..."
陸昭明的劍卻轉向殷紅淚。斷水劍挑開她衣襟的刹那，藏在心口的半塊星隕玉佩發出共鳴——與他懷中殘玉拚成完整的北鬥九星圖。殷紅淚頸間的血脈符咒突然浮空，映出二十年前玄淵閣主夫婦自爆金丹的畫麵。
"原來你才是..."慕青璿的瞳孔劇烈收縮。
整個墮仙崖開始崩塌，燕長歌用最後力量凍結的時間重新流動。陸昭明在漫天墜落的碑文中抓住慕青璿的手，九曜玄骨刺破後背生長成龍骨，卻看到懷中人唇角綻開釋然的笑——她的胸口插著本該刺向敖燼的覆海戟。
"這次...換我..."慕青璿指尖拂過他左眼的銀瞳，石化已經蔓延到鎖骨。
殷紅淚突然撞開敖燼撲過來，噬心蠱母蟲帶著她的本命精血鑽入慕青璿傷口。陸昭明看著兩個女子被血霧包裹，耳邊炸開燕長歌最後的傳音："快斬斷此段因果！否則所有時間線都會..."
他揮劍斬向血色最濃處時，看到七世輪回的自己從不同時空刺來相同的劍。墮仙崖底的三千修士殘魂突然聚成怨靈風暴，吞噬了正在融合的慕青璿與殷紅淚。當風暴散儘，地上隻餘半截刻著"牧神"二字的伏龍釘，以及慕青璿常戴的銀絲發帶。
敖燼的機械龍爪按在他肩上："現在相信了？你我都是..."
陸昭明反手削斷那隻龍爪，任機械齒輪滾落深淵。掌心屬於燕長歌的金芒滲入皮膚，形成新的月牙紋路。當他踏著時空裂隙離開時，沒看見身後石碑上新浮現的詩句——正是三百年前百裡驚鴻刻下的《墮仙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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