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農穀深處的七色花海在暮色中泛起磷光,慕青璿跟著輪椅碾過青石板的軲轆聲,鼻尖縈繞著藥香與腐土混合的古怪氣息。她望著前方白衣青年的背影,天衍羅盤在袖中微微發燙——自踏入這片禁地,推演術法就再未靈驗過。
"晏先生當真能解天機反噬?"她第叁次發問,手指無意識摩挲著羅盤邊緣的八卦紋。
晏清塵的輪椅停在刻滿咒文的青銅巨門前,七色彼岸花攀附在門縫間,花瓣上凝結著晶瑩的冰珠。他抬起蒼白如紙的手掌按上門環,聲音比輪椅軸承更冷:"慕巡使若信不過我這殘廢,何苦強闖神農穀三十三重毒瘴?"
門軸轉動的轟鳴聲中,慕青璿瞳孔驟縮。青銅門後是望不到儘頭的冰棺陣列,每具棺槨上都生長著妖異的七色花,根係刺入冰麵形成血色脈絡。更駭人的是棺中女子——三千冰棺,三千個與她眉眼如出一轍的"慕青璿"!
"這是天機閣用你胞衣血肉培育的替身傀儡。"晏清塵彈指擊碎最近那具冰棺,裡邊的軀體立刻化作花瓣消散,"每當巡天使瀕死,就會有人頂替你的身份繼續活著。"
慕青璿踉蹌後退,羅盤墜地發出清脆聲響。她想起十七歲那年師尊賜下的"涅盤丹",服下後整整昏迷四十九日。原來從那時起,自己就成了可隨時替換的器物。
輪椅突然調轉方向,晏清塵袖中金針暴雨般射來。慕青璿本能掐訣,卻發現靈力滯澀如陷泥沼——那些縈繞不散的藥香,竟是專門克製天機閣功法的"封脈散"!
"為何選我?"她勉強避開要害,金針沒入右肩帶起鑽心劇痛。三千青絲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染上霜白,無垢仙體承受的百倍痛感讓視線開始模糊。
輪椅上的醫仙摘下麵具,露出與慕青璿七分相似的下頜線條:"因為你是我最好的作品啊,妹妹。"他撫摸著冰棺上鐫刻的"癸未年亥月造"字跡,"當年父親把天生殘脈的我扔進毒人窟,卻把完整的你送進天機閣......"
劇痛突然潮水般退去,慕青璿驚覺自己正漂浮在虛空。腳下是翻湧的七色花海,每朵花芯都映出不同人生:有時是閨閣繡娘,有時是戰場女將,最多的是戴著巡天使玉冠的"慕青璿"在各地執行任務。
"黃粱一夢,大夢千年。"晏清塵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這些本就是你該經曆的人生,且好生體會天機閣欠你的喜怒哀樂罷。"
陸昭明在星隕玉佩的震顫中驚醒,懷中《玄冰鑒》典籍掉進篝火堆。百裡驚鴻用斷水劍挑起即將燃儘的書冊,酒葫蘆在劍柄磕出清響:"小子又做噩夢了?"
"慕姑娘有危險。"陸昭明按住狂跳的左胸,九曜玄骨在此刻泛起幽藍冷光。篝火映照的岩壁上,冰霜正自動凝結成卦象——竟是天機閣最高警示的"澤水困"卦。
百裡驚鴻突然揮劍斬向虛空,劍氣在十丈外撞上無形屏障迸出火星。無數牽機絲在月光下顯現,蘇九娘踩著絲線從天而降,九條狐尾在身後開成扇麵:"小郎君感知沒錯,剛收到蜃樓鬼市傳訊——慕青璿的命燈,滅了。"
岩洞霎時被冰晶覆蓋,陸昭明左眼銀瞳不受控製地顯現。百裡驚鴻按住少年顫抖的肩膀,卻發現他體內寒氣比寒毒發作時更甚:"穩住心神!你若是入魔,那丫頭就真沒救了!"
"去神農穀。"陸昭明吐出的每個字都帶著冰碴,星隕玉佩懸浮而起,在空中投射出太虛星圖,"我能感應到......她的命星還在......在某個錯亂的時空裡......"
慕青璿在第七十二次人生輪回中握緊羅盤。這次她是江南茶商的女兒,及笄那日卻見晏清塵撐著油紙傘站在染坊前,傘沿雨水滴成"癸未年亥月"的字樣。
"遊戲該結束了。"她突然將羅盤拍進染缸,靛藍汁液順著卦象紋路蔓延,"你以為篡改記憶就能抹殺推演本能?"染布在狂風中升騰,浸透的布料竟在空中拚出完整的神農穀地圖。
天地驟然扭曲,慕青璿再睜眼時已回到冰棺陣中。三千傀儡替身正在蘇醒,而她的本體被七色花根須纏在中央冰柱上,每根花刺都在抽取記憶。
晏清塵的輪椅沉入升起的花台,他手中九轉還魂爐噴湧著猩紅霧氣:"好妹妹,且把你最後的價值——"
話音戛然而止。慕青璿咬破舌尖將血噴在天衍羅盤,以燃燒壽元為代價衝破封脈散:"乾為天,坤為地,震為雷......"每念一卦,就有冰棺應聲炸裂,"天機反噬我受得起,但這偷天換日的罪孽——"她扯斷纏在頸間的花藤,"你擔不起!"
七色彼岸花海同時枯萎,冰棺矩陣在轟鳴中坍塌。慕青璿墜向深淵時,恍惚看見陸昭明的身影在虛空裂隙中閃現,瑤光星紋在他左瞳亮如旭日。
"抓住我!"少年的手穿透時空亂流,九曜玄骨爆發的星光撕開夢境。慕青璿卻在相觸瞬間縮回手指——天機閣秘錄記載的"移花接木"術式,此刻正在兩人血脈間清晰顯現。
原來從初見那夜開始,她的命格就與他糾纏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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