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中的血獄城像頭蟄伏的巨獸,城牆上的骨燈映得殷紅淚的側臉忽明忽暗。她摩挲著發間的白骨簪,冰涼的觸感讓掌心的噬心蠱幼蟲微微顫動。三百丈外的摘星台上,陸昭明正被七道縛仙索吊在祭壇中央,星隕玉佩懸在他心口三寸處,流轉的銀光與血獄城上空的紅霧激烈碰撞。
"時辰到了。"殷紅淚足尖輕點簷角,腕間銀鈴卻反常地寂靜無聲。這是她親手給陸昭明下的蠱——以九尾狐妖丹為引煉製的噬心蠱,本該在子時三刻啃食掉九曜玄骨。可當指尖觸到少年溫熱的皮膚時,某種血脈深處的震顫讓她險些捏碎蠱蟲。
摘星台突然劇烈震動,七根刻滿咒文的青銅柱迸發血光。殷紅淚咬破舌尖,將精血滴在躁動的蠱蟲身上。幼蟲瞬間膨脹成拳頭大小的血瘤,沿著縛仙索爬向祭壇中央的獵物。
"對不住。"她望著昏迷的陸昭明呢喃,發簪卻刺破了掌心。二十年來,她第一次在種蠱時嘗到血腥味裡的苦澀。
陸昭明的識海正被兩股力量撕扯。寒毒凝結的冰原上,九顆晦暗星辰被血色鎖鏈纏繞。當第一隻蠱蟲咬住瑤光星時,他左眼的銀瞳突然映出漫天星河。本該沉寂的玉衡星位迸發強光,星隕玉佩化作流光沒入眉心。
現實中的縛仙索齊齊崩斷,陸昭明周身爆發的氣浪掀翻了十二名結陣的魔修。殷紅淚的噬心蠱在銀光中哀鳴,竟調轉方向撲向施術者。她急退三步祭出白骨簪,簪頭雕刻的骷髏卻睜開空洞的眼眶:"九曜同源...這不可能!"
三丈外的陰影裡,慕青璿的天衍羅盤已裂開第三道縫。她躲在匿息陣中看著卦象化作血霧,喉間湧上腥甜。兩個時辰前,她強行推演"血獄驚變"卦象,反噬的代價是右耳徹底失聰。此刻羅盤指針正瘋狂指向殷紅淚,而陸昭明心口浮現的九曜紋路竟與那魔女頸間的胎記一模一樣。
"原來這就是天機閣隱瞞的因果..."她咳著血捏碎傳訊玉簡,百裡驚鴻的斷水劍感應到劍氣,在三十裡外的劍塚發出龍吟。
殷紅淚的白骨簪紮進自己肩頭,劇痛讓失控的蠱蟲暫時安靜。她淩空畫出血符,城牆上懸掛的三千具屍骸同時睜開雙眼。這是《血神經》記載的禁術"百鬼夜行",每具屍傀眼中都跳動著與她同源的幽藍火焰。
屍潮撲向摘星台的刹那,陸昭明識海裡的冰原徹底崩塌。他看見五歲的自己蜷縮在玄淵閣地窖,閣主夫人將星隕玉佩塞進他懷裡:"去找你舅舅..."記憶中的女人抬起臉,眉心的朱砂痣與慕青璿如出一轍。
現實中的陸昭明突然發出野獸般的低吼,玉衡星對應的左臂浮現龍鱗。撲到他麵前的屍傀被星辰之力絞成碎末,而殷紅淚的心臟突然傳來錐心之痛——她種在陸昭明體內的蠱蟲,正在反噬自己的九尾狐血脈。
"為什麼你能催動狐火!"她扯開衣襟,鎖骨下的狐形印記已褪成淡金。這是二十年前被父親抽離的血脈,此刻卻在陸昭明周身流轉。
千裡外的璿璣殿中,燕長歌麵前的光陰沙漏轟然炸裂。他覆眼的白綾滲出血跡,指尖卻快速掐算:"原來當年那對兄妹...糟了!"沙漏碎片在空中重組成畫麵:二十年前的玄淵閣禁地,殷紅淚的生父與陸昭明之母十指相扣,兩人額間的九曜印記正隨著雙修功法交融。
他揮袖打翻卦案,溯時輪的光芒籠罩全身。必須在血獄城主的弑神釘落下前,逆轉這段被抹殺的血脈因果。
摘星台上,殷紅淚的白骨簪終於刺向陸昭明心口。當簪尖觸到九曜玄骨的瞬間,她看到了簪中封印的記憶——嬰兒啼哭聲中,父親將剝出的九尾血脈注入另一個女嬰體內。而那個被血親拋棄的女嬰,此刻正在她劍下燃燒著本屬於自己的狐火。
"阿妹..."她突然讀懂簪頭骷髏的口型,這是父親用她九個弟弟頭骨煉器時,唯獨留下的那句啞語。
弑神釘就在這時破空而至。血獄城主殷無咎的狂笑震動天地:"養了二十年的蠱,該反哺了!"釘身纏繞的怨靈正是殷紅淚早夭的九個弟弟,他們撕咬著她叛逃的靈魂,而陸昭明體內的狐火突然暴漲成屏障。
慕青璿的九轉金針與百裡驚鴻的劍氣同時抵達。金針紮入殷紅淚後頸時,她最後看到的,是陸昭明銀瞳中映出的、與自己一模一樣的九曜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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