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妄海底三萬丈，水晶宮闕的琉璃瓦在夜明珠映照下泛著幽藍冷光。陸昭明踩著珊瑚礁裂隙間的硨磲碎殼，指尖拂過石壁上斑駁的龍鱗刻痕。那些上古龍族留下的爪印裡滲著暗紅血絲，像極了敖燼頸間翕動的逆鱗。
"還有半炷香就是斬龍祭典。"慕青璿的天衍羅盤懸浮在眾人頭頂，二十八星宿的投影將海水切割成菱形光格。她腰間玉墜突然震顫，鮫綃織就的裙擺被暗流掀起漣漪："東南巽位有血腥氣。"
蘇九娘狐耳微顫，九條雪尾如蓮瓣綻開。牽機絲從她袖中鑽出，纏住三丈外一叢血紅珊瑚："這裡埋著新鮮龍屍。"絲線絞碎珊瑚的瞬間，十七具龍族守衛的屍骸轟然坍落，每具心口都插著半截斷裂的龍角。
燕長歌覆眼白綾無風自動，光陰沙漏在他掌心倒轉："屍斑呈螺旋狀擴散，是覆海戟造成的貫穿傷。"他忽然側耳傾聽虛空中的潮聲，"敖燼正在祭壇用同族精血喂養魔龍逆鱗。"
陸昭明左眼銀瞳驟然收縮。懷中的星隕玉佩與海底某處產生共鳴，震得他胸腔發麻。透過三百裡渾濁海水，他看見盤踞在祭壇中央的漆黑鱗片——那東西像活物般吞吐著血霧，每次鼓動都讓海底岩層裂開新的縫隙。
"得搶在逆鱗完全蘇醒前毀了它！"慕青璿並指劃過羅盤，坎水位的星光突然大盛。眾人周身的海水瞬間凝成透明甬道，裹挾著他們朝祭壇疾射而去。
斬龍祭壇上，敖燼的覆海戟正插在親弟弟敖玨的脊骨間。暗金龍血順著戟身紋路注入祭壇凹槽，激活了鑲嵌在四麵八方的三百六十顆定海珠。每顆珠子裡都囚禁著一條龍魂，此刻正發出撕心裂肺的哀鳴。
"兄長..."敖玨的龍爪摳進玄武岩地麵，金色豎瞳逐漸被黑氣侵蝕，"你當真要拿全族獻祭？"
敖燼頸間逆鱗驟然張開，露出底下蠕動的肉芽。那些肉芽探入敖玨傷口瘋狂吮吸，將他尚未消散的魂魄扯成絲狀："自百年前魔龍殘魂寄生我身，無妄海就注定要成為歸墟的養料。"他轉動覆海戟的手柄，更多龍血噴湧而出，"待逆鱗與九曜玄骨融合，牧神者加諸龍族的枷鎖自會......"
話音未落，慕青璿的羅盤已破開祭壇結界。陸昭明踏著激射而來的定海珠躍至半空，玄冰鑒真氣化作三千冰刃，卻在觸及敖燼三尺內被魔氣腐蝕成黑水。
"來得正好！"敖燼狂笑著揮動覆海戟，海底突然掀起千米高的濁流。那些裹挾著屍骸與毒藻的漩渦中，浮現出曆代龍族先王的殘影，"就讓你的九曜玄骨，見證龍族真正的力量！"
蘇九娘的牽機絲在激流中織成巨網，卻仍被撕開數道缺口。燕長歌拋出光陰沙漏，將眾人身周的時間流速延緩十倍，可他的白綾末端已有血珠滲出："魔龍怨氣在侵蝕時空法則，我撐不了半盞茶！"
陸昭明左眼的銀光突然穿透魔氣。在萬千交錯的血色湍流中，他看見敖燼心臟處跳動的漆黑內核——那正是魔龍逆鱗與宿主融合的命門。星隕玉佩在此刻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熾熱，竟將方圓十丈的海水蒸發成真空！
"就是現在！"慕青璿咬破舌尖噴在羅盤上。天機引秘術強行撬動北鬥七星之力，七道星光如利劍刺穿海底。陸昭明借著這瞬息即逝的空隙，化作銀芒直刺敖燼心口。
覆海戟與星隕玉佩相撞的刹那，整個無妄海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陸昭明看到敖燼眼中閃過的清明，聽到他喉間擠出的破碎音節："殺...了我..."
魔龍逆鱗卻在此刻爆發出尖嘯。被敖燼吸收的萬千龍魂破體而出，化作實體鎖鏈捆住陸昭明四肢。更為凶險的是逆鱗深處探出的觸須——它們順著星隕玉佩的能量脈絡，竟開始反向侵蝕九曜玄骨！
"陸昭明！"慕青璿的驚呼被魔氣絞碎。她不顧天機反噬強行催動羅盤，卻見三百顆定海珠同時炸裂。那些囚禁其中的龍魂獲得自由後並未消散，反而聚合成遮天蔽日的怨靈風暴。
蘇九娘九尾儘斷，仍用牽機絲拽住陸昭明左腳："小郎君莫要被魔氣迷了心智！"她噴出的鮮血染紅海水，卻讓傀儡絲爆發出妖異的紅光，"想想寒江城客棧地窖裡的七星陣！"
這句話如驚雷劈開混沌。陸昭明突然想起被吸入石牆那日，北鬥七星鎖鏈貫穿四肢的劇痛。此刻纏繞周身的怨氣鎖鏈，與當時何其相似！左眼銀瞳在此刻發生異變，瞳孔深處浮現出微型星圖，竟將魔龍怨氣轉化為精純星力。
"原來如此..."他任由逆鱗觸須紮入脊椎，九曜玄骨第一次主動吞噬外來能量。背後皮膚寸寸皸裂，浮現出應龍圖騰的輪廓，"北鬥主死，南鬥主生——但這周天星鬥，早該換個擺法了！"
星隕玉佩應聲碎裂，化作點點星辰融入銀瞳。陸昭明右手插入自己胸膛，硬生生扯出半截被汙染的玄骨。當那截骨頭沾染敖燼心口魔血的瞬間，整個海底響起琉璃破碎的脆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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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龍逆鱗突然劇烈抽搐。敖燼的龍角寸寸斷裂，周身鱗片倒卷著剝離血肉。他最後看向陸昭明的眼神充滿釋然，覆海戟調轉方向刺穿自己丹田："用我的龍珠...鎮壓..."
當陸昭明握著尚帶餘溫的龍珠浮出海麵時，朝陽正刺破雲層。他背後的應龍圖騰已然凝實，每一片鱗甲都流轉著星芒。慕青璿用僅剩的靈力撐起屏障，卻見他突然伸手撫上她眉心血痕。
"你早就知道對不對？"陸昭明的聲音沙啞得可怕，"天機閣用巡天使當替身傀儡，就像龍族用定海珠囚禁同族魂魄。"
慕青璿的羅盤哢嗒掉落。她看著海麵上自己支離破碎的倒影，三百具冰棺中的畫麵突然湧入腦海。正要開口，卻被燕長歌的光陰沙漏罩住："有人篡改了三個時辰前的因果線。"
眾人順著沙漏指引望去，隻見本該死去的敖燼正站在海岸礁石上。他頸間逆鱗完好無損，覆海戟端卻懸著蘇九娘的一縷斷尾。更詭異的是，所有人懷中的星隕玉佩碎片，正在自動拚合成半麵虛空鏡。
"看來我們陷入輪回陷阱了。"蘇九娘舔著傷口輕笑，眼底卻泛起妖族的血色，"不如讓小郎君再殺那龍太子一次？"
海浪在此時掀起千丈高牆，牆內浮現出九十九重相同的祭壇場景。每重幻象裡的敖燼，都在重複著不同的死亡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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