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霧凝成的冰晶在甬道壁掛滿霜棱,每踏一步都像踩碎千年的夢。陸昭明左眼銀瞳掃過嗡鳴的齒輪陣列,鏽蝕的金屬巨獸仿佛被星隕玉佩喚醒,鉸鏈咬合的哢嗒聲在深淵中蕩出回音,震得人耳膜生疼。慕青璿踉蹌一步,天衍羅盤從掌心滑落,“當啷”砸在覆冰的金屬地板上,盤麵蛛網般的裂痕又深了幾分。她死死按住太陽穴,指節因用力而發白——無垢仙體的詛咒正百倍放大蘇九娘妖丹破碎的痛楚,冷汗浸透的衣襟緊貼脊背,寒氣蝕骨。
“撐住!”陸昭明一把攙住她胳膊,觸手冰涼如屍。懷中玉佩光華流轉,齒輪陣列隨之加速旋轉,甬道儘頭一扇巨門緩緩洞開,泄出幽藍微光。“這鬼地方重力少說三十倍,再耗下去,咱們都得變成肉餅。”百裡驚鴻獨臂擎著斷水劍,劍鋒挑開一叢垂落的鏽蝕電纜,火花劈啪濺在蘇九娘蒼白的臉上。
九尾狐聖女苦笑一聲,掌心妖力微弱如螢火:“妖丹裂痕又擴大了……星髓礦脈就在前麵,可這遺跡邪門得很。”她指向巨門後的穹頂——那裡懸浮著一顆棱形晶體,核心嵌著暗紅礦石,正是修複妖丹的星髓。但晶體四周纏繞著粗如蟒蛇的鎖鏈,鎖鏈儘頭延伸至黑暗,隱約有低頻嗡鳴傳來,似萬千冤魂齊喑。
陸昭明銀瞳驟縮。九曜玄骨在脊梁深處灼燒,應龍圖騰自背後浮現,龍鱗紋路隨晶體光芒明滅。“不對勁。”他嗓音沙啞,“那些鎖鏈……是活的。”話音未落,穹頂晶體陡然爆射強光!鎖鏈如毒蛇暴起,直刺眾人麵門。百裡驚鴻斷水劍橫斬,金鐵交鳴聲中火星四濺,鎖鏈竟毫發無傷。“媽的,這是什麼鬼東西?”他啐出一口血沫,虎口崩裂。
“光陰鎖鏈——璿璣殿的手筆!”慕青璿強忍劇痛拾起羅盤,裂紋中滲出縷縷血絲,“推演顯示……鎖鏈連接著時空錨點。”她猛地抬頭,瞳孔驟縮。晶體光芒裡浮出無數幻影碎片:寒江城頭的血火、玄淵閣覆滅的哭嚎、慕青璿眉心朱砂印下藏著的傀儡絲……還有一雙覆白綾的眼。
燕長歌!陸昭明心頭巨震。三百年前通天塔的摯友,今生竟成璿璣殿少司命。幻象中,燕長歌手持光陰沙漏,白綾下滲出兩道血痕。“陸兄,因果鏈……斬不斷……”他的聲音穿過時空,虛弱如絮。
“躲開!”蘇九娘尖喝。三條鎖鏈趁隙襲來,陸昭明本能揮掌,玄冰真氣噴薄而出——卻撞上一堵無形壁障。重力陡然飆升,他膝骨“哢”地脆響,險些跪倒。九曜玄骨瘋狂震顫,左眼銀瞳迸射厲芒,視野瞬間撕裂!
銀瞳破妄,照見輪回。
不再是星隕深淵的金屬牢籠。陸昭明站在一片虛無長河上,腳下流淌著猩紅血浪。河岸兩側立滿冰棺,每具棺中都躺著慕青璿——或眉心朱砂如焰,或雙眸空洞如偶。天機閣的“移花接木”秘術!巡天使不過是三千傀儡之一。幻象倏忽流轉:寒江城客棧地窖,幼年慕青璿指尖牽傀儡絲,絲線另一端縛在黑袍人腕間。那人轉身,袖口龍紋刺目——正是天機閣主!“養餌飼龍,待骨成時收割道果……”獰笑中,絲線勒向陸昭明脖頸!
“不——!”現實中,陸昭明嘶吼出聲。銀瞳淌下血淚,脊骨玄骨灼穿雲霄,應龍虛影仰天長嘯。強光吞沒整個穹頂,“哢嚓”裂響中,晶體星髓礦應聲炸碎!
“我的妖丹!”蘇九娘撲向飛濺的礦石碎片,卻見鎖鏈纏住她腳踝猛拽。百裡驚鴻斷水劍疾劈,劍風切開重力場,鎖鏈應聲而斷。他獨臂撈起蘇九娘向後急掠:“先撤!這地方要塌了!”
慕青璿卻僵立原地。天衍羅盤懸浮在她麵前,盤麵裂紋彙成一道符咒——那是燕長歌以折損陽壽修改的因果印記。幻象未散:血浪長河上,陸昭明前世執劍的身影與今世重疊。七世輪回,次次皆是慕青璿親手將劍刺入他心口。最後一世,寒江冰麵上,她朱砂印滴血,傀儡絲穿骨。“記住,你是餌……”她唇瓣開合,聲音冰冷如天機閣主的複刻。
“青璿!”陸昭明抓住她手腕。觸到她皮膚的刹那,無垢仙體百倍痛感反噬,他眼前一黑,銀瞳幾乎熄滅。慕青璿猛地回神,眸中淚光混著決絕:“陸昭明,你我之間……是死局。”她突然咬破舌尖,精血噴在羅盤上,“太上忘情,給我斬!”
紅光暴漲!羅盤炸成齏粉,太上忘情訣之力如刀斬落。情絲寸斷的劇痛讓陸昭明踉蹌跪地,玄骨龍紋黯淡如燼。穹頂徹底崩塌,金屬巨梁裹著萬噸碎冰砸下。百裡驚鴻怒吼著揮劍格擋,蘇九娘九尾虛影護住眾人。混亂中,一顆星髓碎片劃過陸昭明左眼。
銀瞳再啟,破妄之力直透本源。他看見晶體鎖鏈的儘頭——那不是機械,而是一截蒼白指骨,嵌在控製台凹槽中。指骨上刻著“牧神”二字!
“仙界牧養眾生……我們全是牲籠裡的蠱!”陸昭明長嘯,玄骨熾如熔星。他並指為劍,狠狠刺向指骨。
轟——!
指骨碎裂的刹那,整座遺跡劇烈搖晃。控製台浮現光幕,壁畫飛速閃動:仙神收割大乘修士道果,九曜玄骨化作監測印記……真相未及細看,虛空驟然撕裂!鏡琉璃的水晶麵孔浮現,半張臉崩出血紋。“快走!你們驚動了牧神者——”她尖叫未止,覆海戟的寒芒已破空襲來!敖燼頸間逆鱗殷紅如血,魔龍怨氣徹底吞噬了他。
“敖燼?!”蘇九娘失聲。魔戟裹挾四海重水劈落,百裡驚鴻橫劍硬接,臂骨“哢嚓”折斷。陸昭明銀瞳鎖住敖燼眸底——那瘋血深處,映著他自己的臉。
“輪回……第四十九次……”鏡琉璃的殘音在風暴中飄散。重力場扭曲,金屬甬道如巨蟒絞擰。陸昭明拽起慕青璿躍向裂縫,身後敖燼的咆哮與深淵崩塌聲吞沒一切。
光。黑暗。再睜眼時,他們跌在一片血池旁。墮仙崖猩紅的岩壁上,百裡驚鴻百年前刻的詩句猶在:“劍折酒竭處,輪回又一春。”斷臂處鮮血汩汩,他灌了口酒,慘笑:“媽的,這局比天劍閣七劍奴還狠……”
慕青璿推開陸昭明,朱砂印灰敗如死。她望著血池中自己支離的倒影,輕聲道:“下次,我會親手殺你。”
陸昭明擦去銀瞳血漬,脊骨玄骨灼痛鑽心。池底,萬盞青銅燈的虛影幽幽亮起。
飼龍?飼道?不如飼我手中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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