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霧在星隕深淵的金屬甬道裡凝成冰晶,每一步踏下都迸出碎裂的脆響。陸昭明左眼的銀瞳掃過鏽蝕的齒輪陣列,那些千年未動的機括正隨他懷中的星隕玉佩嗡鳴而緩緩旋轉,如同沉睡的巨獸被血脈喚醒。
“地心引力又加重了。”慕青璿按住劇痛的太陽穴,天衍羅盤懸浮在她掌心,盤麵裂紋蛛網般蔓延——這是三日前為抵抗怨靈風暴強行推演“星髓礦脈”方位的反噬。無垢仙體讓她百倍承受著蘇九娘妖丹破碎的痛楚,冷汗早已浸透衣背。
甬道儘頭豁然洞開,一座由星髓礦石壘砌的祭壇矗立在深淵底部。礦石流淌著液態藍光,脈絡如活物般搏動,每一次明滅都引得陸昭明脊骨深處的九曜玄骨灼燙翻湧。
“就是這裡!”蘇九娘狐尾卷住一根斷裂的金屬梁柱,勉強穩住身形,“星髓礦脈的核心……也是機械文明的能量樞紐。”她指向祭壇中央懸浮的菱形晶體,晶體內部封存著一卷玉質書簡——正是《太初玉冊》最後殘篇!
燕長歌的白綾覆目滲出鮮血:“小心!晶體在抽取地脈引力……”話音未落,整座祭壇突然扭曲變形。鏽蝕齒輪瘋狂咬合,穹頂降下三百六十道激光柵欄,將四人困在方寸之地。虛空響起冰冷的機械音:
【檢測到非法入侵,啟動‘滅法協議’】
“趴下!”百裡驚鴻的斷水劍劈開兩道激光,劍鋒擦過陸昭明耳際時,少年左眼驟然劇痛。銀瞳視野裡,激光柵欄竟化作無數條纖細的光陰絲線——與慕青璿傀儡術同源,卻更古老暴戾!
“是璿璣殿的手筆!”慕青璿指尖甩出傀儡絲纏向晶體,“這些絲線在篡改空間法則……”
陸昭明突然按住她手腕:“彆碰!你看玉冊背麵!”
《太初玉冊》殘篇的背麵,赫然刻著“牧神敕令”四字古篆。玉冊翻動的刹那,晶體投射出浩瀚星圖:九重天化為精密齒輪,億萬修士如螻蟻在齒輪間攀爬,每有人突破渡劫期,便有金光自其天靈蓋抽出,彙入齒輪頂端的混沌漩渦——正是牧神者吞噬道果的真相!
“所謂飛升……竟是榨取修士三千年修為的騙局!”蘇九娘九尾炸立。
恰在此時,燕長歌掌心的光陰沙漏轟然炸裂。沙礫逆流成河,裹挾著眾人墜入三百年前的幻境——
刺骨寒風卷著雪粒砸在臉上,陸昭明睜眼時正站在玄淵閣覆滅之夜的廢墟中。眼前是年輕時的慕青璿,她眉心朱砂泣血,手中天衍羅盤牽引著漫天傀儡絲,絲線另一端……赫然縛在陸昭明生母的脖頸上!
“母親?!”陸昭明目眥欲裂,九曜玄骨爆出銀焰撞向幻象,卻被無形屏障彈回。
“沒用的。”燕長歌的白綾在風雪中翻飛,“這是烙印在玉冊裡的真實曆史……你母親自願成為牧神者的‘餌’。”
幻象中的慕青璿顫抖著手剖開陸昭明母親的後頸,取出一截瑩白脊骨。脊骨離體的瞬間,天穹降下金色鎖鏈捆住女人,將她拖入混沌漩渦——那截骨頭正是未覺醒的九曜玄骨!
“他們用玄骨血脈做餌,誘捕飛升修士……”燕長歌咳著血解釋,“你母親為保全你,將玄骨封入你體內,自己甘願赴死。”
陸昭明渾身發冷。原來從出生起,他就是牧神者垂釣眾生的餌鉤!
現實世界的重力已增強百倍。祭壇地板裂開深淵,蘇九娘半身陷進裂隙,狐尾死死卷住星髓礦柱:“陸昭明!再不用逆星訣,我們都得被碾成——”
“閉嘴!”少年左眼徹底化作漆黑漩渦。九曜玄骨自脊背破體而出,九枚骨節如北鬥懸天,瘋狂吞噬星髓礦脈的藍光。
“你瘋了嗎?”慕青璿尖叫,“逆星訣會引發天罰……”
“那就讓雷劫來得更猛些!”陸昭明狂笑著踏碎祭壇。星髓礦脈被他抽成弓弦般的流光,九曜玄骨為箭,左眼黑洞為弓——箭鋒直指《太初玉冊》殘篇!
“牧神者以三界為牲圈……”他嘶吼著拉滿星弓,“今日我便用這餌骨,射穿你們的牢籠!”
箭離弦的刹那,整條星髓礦脈驟然黯淡。深淵四壁浮起萬盞青銅古燈,燈焰映出陸昭明冰封寒江的舊影!燈影交織成巨網,堪堪擋住劈向陸昭明的紫霄神雷。
“寒江底的青銅燈陣……在呼應玄骨?”百裡驚鴻的斷水劍插進地麵,劍身嗡鳴著撐開結界。
燕長歌突然悶哼跪地,胸口浮現石化紋路:“快取玉冊!七竅玲瓏心到極限了……”
陸昭明的手穿透雷光握住玉冊殘篇。牧神敕令灼穿掌心,劇痛中卻聽見機械核心傳來齒輪卡死的異響——
“警告!星核引力過載,滅法協議終止。”
祭壇分崩離析。四人隨星髓礦脈墜向地心時,陸昭明在玉冊背麵摸到一行新浮現的小字:
“餌已成刃,可斬飼主。”
地心深處傳來鎖鏈掙斷的巨響。魔龍敖燼的咆哮震得時空裂隙蔓延,而裂隙彼端——
鏡琉璃的虛空鏡映出恐怖畫麵:九重天齒輪崩裂一角,混沌漩渦中睜開一隻覆蓋星空的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