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啊——!”
刺骨的寒意順著膝蓋瘋狂往上竄,慕青璿蜷縮在陸昭明懷裡的身子猛地繃緊,像被無形的冰錐狠狠紮中!
眉心那枚妖豔的朱砂印突然裂開蛛網般的細紋,殷紅血珠剛滾落到下頜,就被光陰河的寒氣凍成冰晶,“當啷”一聲砸在泛著銀光的河麵上。
圈圈漣漪蕩開的瞬間,無數記憶碎片在漣漪裡瘋狂翻湧——
有冬至夜客棧裡搖曳的燭火,有三百裡冰封江麵上碎裂的月光,還有某個模糊身影在風雪裡漸行漸遠的背影。
“客棧...冬至...”慕青璿無意識地呢喃,渙散的瞳孔死死盯著陸昭明左眼迸發的銀芒,“三百裡...江麵...”
“抓緊了!”
陸昭明低喝一聲,反手將她往背上托得更穩。脊梁骨深處,九曜玄骨像被扔進了熔爐,灼痛感順著脊椎節節攀升。
眼前的光陰河突然分岔成七條支流,每條河道裡都翻滾著截然不同的浪濤:
——赤紅如血的河道裡,隱約能看見屍山血海的戰場,斷戟殘戈在浪濤裡時隱時現;
——幽藍似冰的河道深處,浮沉著雕梁畫棟的宮闕剪影,無數宮女的哭嚎順著水流飄來;
——墨黑若夜的河道上,荒墳累累,鬼火幽幽,像是有無數冤魂在水底掙紮...
“選青金色那條!”燕長歌虛弱的聲音突然穿透時空亂流,狠狠紮進陸昭明的識海,“那是你們羈絆最深的第七世!快!”
“嗡——!”
百裡驚鴻那柄斷水劍斜插在河岸礁石上,劍身震顫不止,發出急促的嗡鳴。
蘇九娘站在礁石旁,指尖的牽機絲繃得筆直,身後九條狐尾虛影瘋狂舞動,死死拽住兩道正在崩裂的時空壁壘。她唇角掛著血絲,眼神卻冷得像冰:“璿璣殿的瘋子!你再敢抽光陰河水,整條長河都會倒灌進現世!到時候誰都彆想活!”
燕長歌雙目蒙著的白綾早已被鮮血浸透,掌心的溯時輪卻還在瘋狂旋轉。那沙漏狀的光陰法器上,裂痕正順著邊緣迅速蔓延,金色的細沙正從縫隙裡簌簌泄漏,看得人心驚肉跳。
“沒...沒有選擇...”他咳著血沫,艱難地抬起手指向河道,“陸昭明背上扛著的不隻是慕青璿...更是鎖住牧神者印記的活體陣眼...若她記憶徹底消散...”
話音未落!
“轟隆——!”
赤紅河道突然掀起滔天巨浪!一柄鏽跡斑斑的青銅戈猛地刺破水麵,戈柄上還纏著半截焦黑的傀儡絲。
浪濤翻湧間,竟浮現出慕青璿扭曲猙獰的臉——那是她第三世輪回時,被煉成戰爭傀儡的模樣!此刻,她正雙眼空洞地舉著青銅戈,狠狠刺向陸昭明的後心!
“小心!”蘇九娘失聲驚呼!
“低頭!”
百裡驚鴻的嘶吼混著濃重的酒氣破空而至!斷水劍撕裂時空,精準斬落那柄青銅戈,劍鋒擦著陸昭明的耳際掠過,帶起一陣銳風,削斷了他幾縷黑發。
“嗤啦——”
陸昭明左瞳的銀芒驟然暴漲,玄冰鑒功法幾乎是本能地運轉起來。霜痕順著他的腳尖迅速漫入河道,卻在撞上赤紅浪濤的瞬間,被裡麵裹挾的業火狠狠擋住!
“轟!”
冰火猛烈相激,炸起漫天水霧!霧氣中,更多記憶殘影如同潮水般湧現——
他看見第四世的慕青璿跪在焦土上,雙手被瓦礫磨得血肉模糊,卻仍在瘋狂刨開廢墟,挖出被掩埋的孩童;
他看見第五世的她戴著天機閣巡天使的麵具,麵無表情地將符咒貼滿玄淵閣祠堂的梁柱,仿佛在執行什麼神聖的使命;
最刺眼的是第六世的畫麵——寒江城頭的雪夜裡,慕青璿眉心的朱砂印亮得像要滴血,手中的羅盤牽引著萬千傀儡絲,而絲線的另一端,竟然拴在幼年陸昭明的四肢關節上!
“這些輪回...都是你?”陸昭明喉間湧上一股腥甜,他低頭看向背上的女子,發現她的衣擺已經開始化作飛旋的光粒,正在一點點消散!
“是...也不是...”燕長歌的聲音像是被砂紙磨過,嘶啞難聽,“牧神者在每個輪回重置時,都會在她魂魄裡烙下新的使命...”
溯時輪突然“哢噠”一聲頓住,燕長歌臉色劇變:“快進青金河道!她的時間錨點要斷了!再晚就來不及了!”
陸昭明不再猶豫,背著慕青璿縱身躍向青金色的河道!
“噗通——”
身體墜入青金色水流的刹那,眼前的景象突然一變。
陸昭明看見十七歲的慕青璿站在開滿七色彼岸花的山穀裡,神農穀的暖風吹起她杏黃色的裙裾,美得像一幅畫。不遠處,晏清塵推著輪椅停在花田儘頭,掌心托著一個嗡嗡作響的天衍羅盤。
“哥哥,我推演到玄淵閣有劫...”少女時期的慕青璿指尖拂過花瓣,聲音帶著一絲擔憂,“若我接下巡天使之職混入天機閣,或許能改變這一切...”
“不行!”晏清塵猛地攥緊輪椅扶手,指節泛白,“天機反噬的痛楚會碾碎你!你身負無垢仙體,他人承受的半分痛楚,到你身上就是百倍的酷刑!你想找死嗎?”
“嘩啦——!”
畫麵突然撕裂!陸昭明隻覺得懷中一沉——真實的慕青璿竟然掙脫了他的臂彎,瘋了似的撲向幻影中的晏清塵!
她的指尖穿透了那道虛影的輪椅,整個人卻一頭撞進了突然出現的青銅鏡陣裡!
“青璿!”陸昭明心頭一緊,想也沒想就跟著撞了進去!
“嗡——”
三百麵青銅鏡瞬間環繞成一個密不透風的囚籠。每麵鏡子裡,都映著不同時期的慕青璿:
有客棧初遇時,羅盤指向他眉心的巡天使;
有通天塔廢墟裡,為他擋下雷劫的盟友;
有墮仙崖底,用傀儡絲替他縫合傷口的女子...
就在這時!
鏡子裡的所有慕青璿突然同時轉頭,數百道聲音疊加在一起,形成震耳欲聾的詰問,狠狠砸向陸昭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