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獄城上空，暗紅的天幕被撕開一道鋸齒狀的裂痕，仿佛蒼穹淌血的傷口。百萬生靈獻祭的血氣凝成滔天巨浪，裹挾著淒厲魂嘯撲向璿璣殿的月白飛舟。陸昭明左眼的黑洞驟然坍縮，腳下方圓十丈的磚石瞬間化為齏粉——這是逆星訣失控的前兆。
“按住他！”燕長歌的白綾被狂風吹散，露出空洞的眼窩。他手中的溯時輪瘋狂倒轉，沙漏裡的光陰砂卻像卡死的齒輪般紋絲不動，“血獄大陣切斷了時間錨點……咳咳！”月牙金紋在他額頭明滅不定，咳出的血沫在半空凝成冰晶。七竅玲瓏心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石化，朔夜將至的劇痛讓他幾乎握不住法器。
百裡驚鴻的斷水劍劈開血浪，劍鋒卻像撞進粘稠的沼澤。血水如有生命般纏繞劍身，腐蝕的滋滋聲裡混著殷紅淚的尖笑：“堂堂天劍閣棄徒，連自己的劍都拿不穩嗎？”足踝銀鈴響動間，噬心蠱從她袖中化作赤色洪流，直撲慕青璿心口！
慕青璿踉蹌後退，天衍羅盤“哢嚓”裂成兩半。無垢仙體讓她清晰感受到噬心蠱每一根口器的顫動，更可怕的是血浪裡浮沉的畫麵：三百具與她容貌相同的冰棺正被七色彼岸花根須刺穿——那是神農穀禁地裡天機閣埋下的替身傀儡。劇痛撕扯神經時，她本能地並指掐訣，三千金針從袖中激射而出。
“晏清塵的金針？”殷紅淚瞳孔驟縮。
“我偷的。”慕青璿慘笑，唇邊溢出的血染紅衣襟。金針在噬心蠱群中炸開碧綠毒霧，那是晏清塵為壓製她天機反噬調製的劇毒，此刻卻成了救命稻草。毒霧與血浪相撞的刹那，輪椅碾過碎骨的聲音穿透戰場。
晏清塵在殘垣斷壁間現身，九轉還魂爐懸浮頭頂。爐中竄出的青焰結成蛛網，將撲向蘇九娘的血獄修士燒成焦炭。“妖丹碎片給我！”他朝九尾狐嘶喊。蘇九娘正被三個金紋修士圍攻，牽機絲勒進她掌心深可見骨。聽到喊聲，她猛地撕開衣襟，嵌在心口的妖丹碎片迸出刺目藍光——
“量子糾纏……就是現在！”蘇九娘尖嘯。
妖丹藍光與星隕深淵的機械遺跡產生共振，血獄城地底傳來齒輪咬合的轟鳴。整座城池劇烈傾斜，重力場在機械文明殘留力場乾擾下扭曲變形，撲向敖燼的血浪突然垂直砸向地麵！
敖燼頸間逆鱗炸起，覆海戟插進地縫掀起滔天水幕。被重力場壓製的血浪撞上重水，竟凝成漫天血晶暴雨。暴雨中響起鏡琉璃的空靈嗓音：“第四十九次輪回的重力異常點……在城西祭壇！”
陸昭明猛然抬頭。
左眼的黑洞將三顆血色星辰扯進漩渦，劇痛讓他銀瞳淌出血淚，卻看清了鏡琉璃用虛空鏡投射的幻象：血獄城祭壇下埋著一截刻滿符文的青銅柱——正是當年天機閣埋在龍脈的伏龍釘！
“牧神……”陸昭明齒縫滲血。九曜玄骨在脊梁裡灼燒，前世記憶碎片轟然炸開：十七年前玄淵閣滅門夜，同樣的伏龍釘貫穿了他母親的胸膛！
“裴元敬！”陸昭明嘶吼著甩出星隕玉佩。
罪天尺裹挾風雷劈開血霧，鎮魔司掌刑使的半張修羅紋臉在電光中猙獰如鬼。玄鐵鎖鏈纏住青銅柱的刹那，裴元敬雙臂肌肉爆裂：“二十年前的血債……該清了！”
璿璣殿飛舟上，燕長歌的指尖終於插進溯時輪。沙漏倒轉的瞬間，整片戰場陷入詭異的灰白——唯有殷紅淚足踝的銀鈴仍在叮當作響。
“陰陽雙生脈？”燕長歌的白綾徹底脫落，石化的心臟裂開細紋，“日夜交替時修為清零的缺陷……你靠什麼維持力量？”
殷紅淚的笑凝在嘴角。她發間的白骨簪突然炸裂，露出簪芯裡蠕動的一截指骨——那是陸昭明生母的遺骨！
噬心蠱群發出歡鳴，瘋狂啃噬指骨滲出的金血。殷紅淚的皮膚寸寸龜裂：“我爹用禁術抽了她的仙骨……現在該你還了！”她化作血影撲向陸昭明，卻被橫貫天穹的斷水劍截住。
百裡驚鴻獨袖翻飛，酒葫蘆砸在劍柄：“小子看好了！無情道的終極奧義是——”
斷水劍斬落的軌跡突然扭曲。劍鋒切開血色黎明時，竟顯露出墮仙崖底那首百年舊詩的字跡：
“百年孤鴻唳殘雪，一劍無情照往生”
殷紅淚的噬心蠱在詩痕中灰飛煙滅。
血晶暴雨驟停時，鏡琉璃的身影在虛空鏡裡淡如輕煙：“重力場隻能維持十息……”
虛空鏡突然映出匪夷所思的畫麵：蜃樓鬼市的往生當鋪前，另一個鏡琉璃正將三日記憶封進琉璃瓶——正是陸昭明當年典當之物！
“你典當記憶換的仙界殘圖，其實是牧神者的陷阱。”鏡琉璃的聲音帶著電流雜音，“伏龍釘吸足血氣就會喚醒……吃世的饕餮。”
祭壇轟然塌陷，青銅柱上的“牧神”二字化作獠牙巨口。裴元敬的罪天尺被咬住，玄鐵鎖鏈寸寸崩斷。饕餮喉中伸出無數青銅手臂抓向陸昭明脊骨——
九曜玄骨爆出九色星焰！
敖燼的覆海戟貫穿自己胸膛，龍血澆在星焰上發出祭祀般的吟唱：“以吾魂為薪……”
弑神兵徹底蘇醒的龍嘯聲裡，陸昭明聽見脊骨裂開的脆響。玄骨灼穿雲霄的刹那，他看清了饕餮瞳孔中映出的真相：青銅巨口深處，三百裡寒江底的萬盞青銅燈正幽幽燃燒。
煙塵蔽月，重力場徹底崩潰。
血獄城廢墟懸浮在天地倒轉的虛空中，饕餮的青銅手臂攥著半截斷裂的玄骨。慕青璿爬向昏迷的陸昭明時，看見他脊背傷口裡浮動的星圖——那根本不是骨頭，而是機械文明的金屬神經束！
“機械與修真融合的新紀元……”慕青璿顫抖著摸向自己心口，“原來我們才是‘滅法之戰’的餘孽？”
九轉還魂爐的青焰突然熄滅。晏清塵望著爐底浮現的電子紋路，金針從指間簌簌掉落：“神農穀的七色彼岸花……是用機油澆灌的？”
百裡驚鴻的斷水劍插在饕餮齒縫，詩痕浸透龍血。他灌下最後一口酒，獨臂按住劍柄縱身躍入獠牙深處：“徒弟——！這一劍叫‘斬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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