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霧凝成的冰晶在金屬甬道中簌簌墜落，陸昭明左眼的銀瞳掃過鏽蝕齒輪陣列。那些千年未動的機括正隨他懷中星隕玉佩的嗡鳴緩緩旋轉，如同被血脈喚醒的沉睡巨獸。慕青璿踉蹌一步按住劇痛的太陽穴，天衍羅盤懸浮在她掌心，蛛網般的裂紋幾乎要撕裂盤麵——這是三日前為抵抗怨靈風暴強行推演“星髓礦脈”方位的反噬。無垢仙體讓她百倍承受著蘇九娘妖丹破碎的痛楚，冷汗早已浸透天機閣製式的月白法衣。
“地心引力又加重了。”她喘息著抓住陸昭明的手臂，指尖冰涼，“星核在排斥活物……”
“不是排斥，是饑餓。”
燕長歌的聲音從甬道深處飄來。雙目覆著白綾的璿璣殿少司命站在一扇刻滿星痕的青銅巨門前，手中光陰沙漏的流沙正逆時針盤旋。他覆著白綾的雙眼“望”向門縫裡滲出的幽藍光束：“三百年前‘滅法之戰’時，這座機械遺跡吞吃了七位大乘修士的元神——它把修士當成了備用能源。”
蘇九娘突然悶哼一聲跪倒在地，九尾虛影在身後瘋狂搖曳。她破損的妖丹與門內某種力量產生共鳴，青金石鋪就的地麵陡然浮起密密麻麻的熒光紋路，如同蘇醒的神經網絡。
“是星髓礦的共生脈！”殷紅淚足間銀鈴急響，噬心蠱的紅紋順脖頸爬上臉頰，“這鬼東西在抽我的靈力……”
陸昭明脊骨深處的九曜玄骨驟然灼燒。左眼銀瞳不受控地轉為深淵般的黑洞，懷中斷水劍鞘中的魔龍怨氣嘶吼翻騰——那是三日前敖燼被魔魂控製血洗龍宮時，他為救人強行吸納的龍怨。此刻黑洞般的左眼正瘋狂吞噬甬道中的藍光，鏽蝕齒輪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整條甬道開始傾斜！
“停下！”慕青璿的天衍羅盤猛地炸開一道金光，“星核在誘你使用吞噬之力！它要的是……”
話未說完，青銅巨門轟然洞開。
門後並非預想中的礦脈洞穴，而是一座望不到邊際的金屬墳場。
無數山巒般的齒輪殘骸堆積成峽穀，流淌著汞銀色液體的河床中沉浮著修士骸骨，穹頂倒懸的晶簇如垂死星辰般明滅。墳場中央矗立著一座由脊椎骨拚接的螺旋高塔，塔頂懸浮著一顆搏動的幽藍心臟——每一聲搏動都讓重力場扭曲一瞬，陸昭明左眼的黑洞隨之劇烈收縮。
“那是……活體星核？”百裡驚鴻獨臂按在斷水劍上，酒葫蘆早不知丟在何處，“老子在墮仙崖見過上古壁畫——仙界用這東西抽乾修真界的靈脈！”
仿佛回應他的話語，星核表麵突然睜開數千隻複眼！
藍光化作實質的鎖鏈纏向眾人。殷紅淚足間銀鈴炸裂，晝日交替的修為清零期突然降臨；蘇九娘被鎖鏈貫穿虛化的狐尾，妖血潑灑在汞銀河流中嗤嗤作響；慕青璿的天衍羅盤徹底碎裂，反噬之力讓她嘔出帶著冰晶的血。
“戌時三刻！陰陽雙生脈的致命弱點！”燕長歌的白綾被狂風扯落，露出流淌著金芒的瞳孔。七竅玲瓏心同時推演七種未來，他指尖的光陰沙漏驟然停滯：“陸昭明！用魔龍怨氣汙染星核——它怕敖燼的瘋血！”
鎖鏈已纏上陸昭明的脖頸。
九曜玄骨在脊椎深處發出琉璃崩裂的脆響，前世記憶碎片裹挾著寒江底萬盞青銅燈的景象衝進識海。牧神者的低語與魔龍的咆哮在耳中廝殺，左眼的黑洞膨脹到吞噬半張臉——那是修煉《逆星訣》必然引發的天罰前兆。
“凡人飼龍，仙神飼道……那我便飼此深淵！”
他反手將斷水劍插進自己的脊梁！
魔龍怨氣混著玄骨金血灌入劍身，百裡驚鴻在他幼年所授的“葬劍式”此刻化作撕裂虛空的猩紅弧光。劍鋒斬斷鎖鏈的刹那，陸昭明左眼的黑洞徹底吞沒星核藍光，穹頂晶簇暴雨般墜落！
哢——嚓！
活體星核表麵裂開一道縫隙。
沒有預想中的能量爆炸，隻有一段冰冷機械音在所有人識海響起：
【警報】能源池汙染度37……檢測到異常權限：牧神者印記·九曜玄骨編號甲子七六）
【指令】優先清除汙染源……啟動“滅法協議”最終章：
弑神兵喚醒程序
螺旋骨塔底部傳來齒輪咬合的巨響。
三具棺槨從汞銀河流中緩緩升起，琉璃棺蓋內赫然躺著與陸昭明、慕青璿、敖燼容貌相同的軀體！
“是替身傀儡……天機閣的移花接木秘術！”慕青璿盯著棺中與自己眉心朱砂印分毫不差的臉，突然慘笑，“原來我們連餌食都不是……我們本就是牧神者準備的‘備用零件’！”
燕紅淚的噬心蠱卻在此時突然平息。
她染血的指尖撫過棺槨上“牧神者培育艙”的銘文，轉頭看向左眼仍在淌血的陸昭明，第一次露出近乎悲憫的神情：
“二十年前玄淵閣滅門夜，你娘剖出你體內的玄骨不是為保護你……”
“她是想毀掉牧神者的監控器啊，傻子。”
星核裂縫中猛地刺出青銅巨手！
百裡驚鴻的斷水劍斬在巨手指骨上迸出火星，劍刃竟崩開缺口。蘇九娘撕下三條狐尾化作焚天妖火，火焰卻被青銅手掌直接吸收。重力已增強到骨骼作響，燕長歌七竅流血地凍結小範圍時間：“走！弑神兵隻要三具‘原體’！”
陸昭明黑洞洞的左眼突然轉向慕青璿。
在天機閣修士驚愕的目光中，他染血的手按上她眉心朱砂印——那裡藏著天機閣主封印的情感。
“太上忘情訣……你休想再練第二次！”
九曜玄骨的金光順他指尖轟入慕青璿識海！三千幻境在兩人交疊的視線裡碎成粉末，寒江畔初遇時她墜落的銀簪、墮仙崖上她親手刻下的絕情詩、光陰長河裡七世輪回的嫁衣……被封印的情愫如熔岩爆發。
慕青璿的瞳孔泛起琉璃碎光。
她腰間一枚不起眼的銅鏡突然浮空——那是鏡琉璃在蜃樓鬼市給她的虛空鏡碎片。
無數道裂痕在鏡麵遊走，歸墟守門人的歎息穿透時空：
“往生殿的三千冰棺……要關不住了。”
鏡麵炸裂的瞬間，整座星隕深淵開始垂直塌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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