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州。
盛夏的暴雨如注,密密匝匝拍打著窗,劈裡啪啦。
雷聲轟鳴,閃電交織,明明是白天,天穹卻被黑暗籠罩,撕裂開一道驚心動魄的口子。
疼——
蝕骨鑽心的疼痛從心口蔓延至頭顱,雲商一張臉煞白,表情痛苦到極致,一時分不清這是心如刀絞無法呼吸的痛,還是腦袋遭受劇烈撞擊失血過多的痛。
死神似乎在召喚她。
仿佛置身一片混沌的漩渦之中,意識潰散前,那讓她遭受重創的一幕幕畫麵還在循環播放。
訂婚前夕,裴鳴帶了個女人回來,就在裴家送給雲商當訂婚禮物的那棟彆墅裡,在有可能成為她與裴鳴婚房的那張床上,堂而皇之地交疊在一起——
“隻是訂婚而已,她哪比得過你,寶貝兒,彆瞎吃醋。”男人掐緊懷裡女人的下巴便吻上去,語調透著股漫不經心的壞。
女人似是不領情,半推半就:“說得好聽,你們訂了婚,下一步就該結婚了。”
男人哼笑:“走個過場罷了,等拿到雲家那筆財產,她也就沒用了,到時候我有的是辦法讓她主動提離婚。”
“真的?”
“真的。”男人眼中情欲散開,“要不是那份遺產隻有她成婚之日才能啟用,我吃飽了撐的跟她玩兒純愛。”
“一話都說不清的小結巴,不解風情就算了,還碰不得摸不得——”
“我是瞎了眼麼,喜歡她這樣的?”
……
雲商是個膽小鬼。
撞見這一幕第一反應卻是逃。
所以活該失足從那長長的階梯上滾下來。
血跡蔓延開的同時,眼角那滴淚終是落下。
“翩翩……”
“雲商——”
兩道一模一樣的聲音像是跨越時空完全重合在一起。
失去意識前,雲商聽見有人喊她。
“雲小姐從樓梯摔下來暈倒了——”
“杵著乾什麼,叫醫生過來!”
重重疊疊的聲音環繞在雲商耳邊,嗡嗡作響,雜亂無章。
雲商腦子混亂成一片,分不清這些聲音屬於過去,現在,還是未來。
疼。
這股子疼幾近要了雲商的命。
沉重的眼皮無法睜開,顫抖的嘴唇發不出一點聲音,那一方世界裡的黑暗將人的恐懼放到最大。
直到那些虛幻嘈雜的聲音逐漸變得真實——
“不是說磕破點皮而已嗎?這都昏迷這麼久了我的翩翩怎麼還沒醒!”老太太焦急的歎息不止,伴隨著拐杖敲地的咚咚聲。
“奶奶彆擔心,醫生都說沒事兒了,放心好了。”裴鳴打了個哈欠,剛成年不久的少年聲音還保留一絲稚嫩。
有人瞪了這少年一眼,出聲:“怕是夢到六年前那場大火了,這不行,得送醫院……”
“動了動了,她動了!”注意到昏迷的人五官緊擰有所掙紮,裴鳴興奮大吼,得意哼了聲,“我就說沒事兒吧,閣樓那樓梯全是木頭做的,能摔出什麼事兒來。”
屋子裡一堆人,然而壓根沒人理會他說了什麼,老太太坐在床沿用手擦拭雲商額頭不斷冒出的冷汗,心疼得眼眶發紅:“孩子彆怕,奶奶在這兒,彆怕啊……”
京州這場持續了兩天的雷雨還在下,風雷猛烈地叫囂著,攛掇著雨水不斷拍打雲商房間裡的這扇窗。
長空劃下一道銀色閃電,像是要擊中雲商的心臟,一時間,整座院子都被那霹靂聲所震。
雲商便是在這一刻霍然睜眼,仿佛掙脫所有桎梏般直直坐起,眼中難掩驚懼與悲痛。
“醒了醒了,佛祖保佑……”
“翩翩,是不是做噩夢了?”
關心她的人都圍了上來,空氣變得更加沉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