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未散,幻月城的青石板路上浮著一層黏膩的靛色露珠。
百姓雖從傀儡術中解脫,但眼白處盤踞的蛛網狀青絲、指甲縫裡蠕動的透明蠱卵,昭示著九幽殿的陰毒未消。
許蒔安蹲在長老府殘破的滴水簷下,指尖撚起一撮染血的泥土——土中混雜著焦黑的蠱蟲殘肢和細若發絲的傀儡線,在晨光下泛著金屬冷光。
“噬魂蠱以怨念為食,餘毒已滲入三焦經絡。”他翻開《神農訣》殘卷,泛黃的紙頁上浮現出前世實驗室的記憶:電子顯微鏡下,癌細胞與蠱蟲的吞噬方式竟有七分相似,“需用靶向藥阻斷毒素擴散……但這裡是幻月城。”
長老府藥廬內突然傳來瓷罐碎裂聲。溫可夏正用霜魄劍冰封一罐蠱卵,冰層下蟲屍卻突然爆開,濺出靛色黏液。黏液觸及木櫃,瞬間腐蝕出九頭蛇紋路。
“這蠱毒會寄生在宿主肝腎,尋常草藥根本傷不到它的本元。”她劍眉緊蹙,指尖撫過劍身裂紋——一縷黑霧正悄無聲息地滲入冰晶。
許蒔安閉目凝神,識海中《黃帝內經》的“陰陽二十五人”篇章與現代《藥理學》知識交織碰撞。他猛然睜眼,抓過炭筆在宣紙上疾書:
【病理分析】
毒理:噬魂蠱屬至陰穢物,依附足少陰腎經,蠶食髓海精氣。
症狀:青絲纏目肝經瘀滯)、指甲生卵毒聚末梢)、嘔黑血胃絡受損)。
解法:需以離火之藥透毒外發,借太陰之水引邪歸經,再以人皇血為藥引破其本源。
【藥方配伍】
君藥:九陽草溫陽化毒,需用雷火煆燒去其燥性)
臣藥:雷公藤通絡逐瘀,以幻月井子時寒水淬煉增其寒性)
佐使:艾草灰固本培元,混合雄黃粉阻蠱蟲再生)
藥引:人皇指尖血至陽之氣貫通諸藥)
殘月當空,長老府後院架起九口隕鐵藥爐,按九宮八卦方位排列。許蒔安以金針為引,將現代蒸餾術融入古法:
離位煆燒:
九陽草投入爐心,許蒔安指尖凝出《神農訣》金焰。草葉在高溫下蜷曲成翡翠色結晶,雜質化作黑煙被巽位風輪抽走——此步驟仿現代“低溫萃取”,保留藥性精華。
坎位淬煉:
雷公藤浸入幻月井水,水麵忽凝出冰花。溫可夏催動霜魄劍氣,將水溫降至零度以下。藤條表麵裂開細紋,滲出靛色毒漿,竟與井底殘留的噬魂蠱產生共鳴!
“快封住井口!”月漓擲出祭舞姬銀鈴,鈴音震碎冰層下的蠱卵。許蒔安趁機將淬毒後的雷公藤撈出,藤身已褪為玉白色,斷麵可見星狀藥絡——此乃“寒極返陽”之象。
陰陽合藥:
艾草灰混入雄黃粉,在震位藥臼中舂搗三百六十下。許蒔安割破指尖,人皇血滴入臼心的刹那,藥粉突然騰起金紅火焰,在空中凝成太極圖案。他迅速將九陽草結晶與雷公藤汁液倒入火焰,三者交融成靛金色藥膏,隱隱傳出龍吟之聲。
東街劉嬸被抬入藥廬時,十指已腫脹如紫茄。許蒔安掀開她的袖口,見肘窩處鼓起雞蛋大的青包——正是蠱毒聚集的“毒巢”。
他取出隕鐵銀針,在劉嬸足少陰腎經的“太溪穴”刺入。針尾栓著的艾絨被金焰點燃,熱流沿經脈逆衝而上,逼得皮下青絲瘋狂扭動。待青包脹至極限,許蒔安突然翻轉針尖,改以“透天涼”手法紮入“湧泉穴”。
劉嬸猛地噴出一口黑血,血中裹著數十條發絲粗細的活蠱!
溫可夏揮劍凍住蠱蟲,劍身卻傳來詭異的吮吸感——這些蠱竟在吞噬霜魄寒氣。
月漓將靛金藥膏敷在劉嬸掌心勞宮穴。藥力沿手厥陰心包經上行,所過之處青絲如雪遇烈陽般消融。
劉嬸渾濁的瞳孔逐漸清明,喃喃道:“我兒……當年是被傀儡絲勒死的……”
“成了!”城主護衛長一聲高喝,鎏金鎧甲在晨光下泛起凜凜寒光。十二名玄甲護衛翻身躍上青鬃馬,馬鞍兩側各懸著三隻青玉藥匣,匣麵浮雕濟世堂的懸壺徽記——那是用月漓的幻心髓血臨時烙製的防偽印記。
“東市七十二坊交給我!”副將揮動令旗,馬蹄踏碎青石板上的靛色露珠。街邊蜷縮的流民紛紛抬頭,渾濁的眼底第一次映出希冀的光。
“軍爺,這藥膏真能祛蠱?”糖人張顫巍巍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指尖還粘著昨夜熬焦的糖渣。他臂彎裡抱著個繈褓,嬰孩眉心爬著蛛網狀青紋——那是噬魂蠱侵入髓海的征兆。
護衛翻身下馬,甲胄碰撞聲驚飛簷角白鴿:“老人家,藥需敷在‘湧泉’與‘勞宮’二穴。”他單膝跪地,用銀匙剜出靛金色藥霜,輕輕塗抹在嬰孩足底。
藥膏觸膚即化,嬰孩突然放聲啼哭,一團纏繞傀儡絲的蠱蟲從囟門竄出!溫可夏劍光如電,霜氣將蠱蟲凍成冰渣。糖人張老淚縱橫,哆嗦著從爐灰裡扒出祖傳的飴糖模子——那鯉魚模子的鱗片間,還嵌著三年前被蠱毒侵蝕發黑的糖漿。
“新鮮的薺菜嘞——用濟世堂藥水澆過的!”賣菜婦掀開浸透雄黃水的草簾,菜葉上的露珠泛著罕見的翠色。幾個孩童攥著銅板擠在攤前,他們指甲縫裡的蠱卵已被藥霜灼成白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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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樓掌櫃指揮夥計摘下封門三年的“歇業”木牌,牌上九幽殿的蛇紋正在剝落。跑堂的拎著銅壺穿梭,壺嘴蒸騰的霧氣裡混著艾草香:“各位客官,今日茶水免費,加送驅毒茯苓糕!”
鐵匠鋪傳來久違的敲擊聲。王鐵匠獨眼上蒙著藥霜浸透的紗布,被蠱毒侵蝕的右臂綁著竹板固定。他掄起鐵錘砸向燒紅的劍胚,火星濺到紗布上竟騰起淨化穢物的金焰:“老子要給許大夫打柄新藥鋤——隕鐵芯子,嵌七星草紋!”
對街的繡娘推開積灰的織機,梭子上纏繞的絲線已褪去傀儡絲的靛色。她繡完最後一針《百草平安圖》,圖中神農氏衣袂飄飄,指尖金針正刺向九頭蛇七寸。
暮色降臨時,三百盞人魚燈重新掛上摘星樓。燈油換了配方——九陽草灰混鮫人淚,火光不再是陰森的靛藍,而是暖融融的金紅色。
說書人一拍醒木,沙啞的嗓音傳遍廣場:“且說許大夫那‘陰陽淬藥術’,借的是離火坎水之精妙……”台下嗑瓜子的老漢突然接口:“我親眼見的!那藥霜抹上就跟活過來似的,追著蠱蟲咬!”
月漓隱在人群後,兜帽下的黃金瞳映著燈火。她看見糖人張的攤前排起長隊,鯉魚糖人在孩童手中流轉金光;瘸腿更夫敲響祛毒後的第一聲梆子,餘音驚起群群銜著艾葉的報喜鳥。
夜風送來斷續的童謠聲,那是孩子們在新刷的院牆上用藥霜畫驅毒符——歪歪扭扭的八卦圖旁,寫著“許神醫”三個稚嫩的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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