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機閣正門的青玉磁軌上,十張宴桌正運送晚膳。
黑檀木桌嵌著活魚遊弋的琉璃水箱,魚群隨磁軌轉向變換隊形,拚出“接風洗塵”篆字。
竹筒飯用冰魄引花瓣封口,蒸汽凝成微型星圖在筒頂流轉。
阿卯扒著桌沿驚呼:“我的水晶糍粑會發光!”——糍粑內餡混入星砂,咬破時濺出細碎星輝。
他伸手去抓光點,卻被小滿拍開手:“師父說了,吃飯要守規矩!”
溫可夏伸手扶住一張晃動的宴桌。她掌心寒氣不經意凍住桌角,冰霜在木麵上蔓延,結出一片浮雕似的花紋。
許蒔安低頭擦藥箱時瞥見那花紋,發覺竟和自己袖口的銀白藤紋有些相似。
許蒔安在藥廬重調溫可夏的解毒方,他將曬乾的星田白薯花鋪在青石臼裡,藥杵撞擊的悶響驚飛了簷下棲著的灰雀。
苦味混著冰魄引的冷香在屋內盤旋,他撚起一撮淡金花粉灑進藥湯。湯水泛起細密的星點,像撒了把碾碎的銀河。
門軸“吱呀”輕響。
阿卯貼著門縫擠進來,懷裡鼓鼓囊囊。
他踮腳蹭到藥櫃前,趁許蒔安轉身取冰鑒時,飛快地把油紙包著的蜜漬薯乾塞進裝甘草的抽屜。
“咳。”許蒔安突然清了清嗓子。
阿卯僵在原地,後頸晶石胎記“噗”地冒出一點藍光。
“今日的黃連加了三錢。”
藥杵繼續咚咚敲著,仿佛什麼都沒看見。
阿卯鬆口氣,泥鰍似的溜出門檻,留下半截薯乾卡在抽屜縫裡。
戌時煎藥,溫可夏端起白瓷碗時頓了頓。“味道……不太一樣?”
她抿了一小口,喉間殘留的苦味裡混著絲縷回甘,像雪地裡埋著的野蜂蜜。
許蒔安擦拭銀針的手一滯。
窗邊突然掠過道黑影,江九錫的磁珠“當”地撞上藥碾。黃褐色的藥粉騰空炸開,落了許蒔安滿身。
“關心則亂啊。”
廊下傳來慢悠悠的調侃。
江九錫晃著茶盞踱過月洞門,盞中茶沫晃晃悠悠拚成個歪心形,被他一口氣吹散在晚風裡。
阿卯踮著腳扒在墨家工坊的窗欞上,鼻尖蹭了一層灰。他扭頭衝身後的小滿招手:“快看!江長老新做的木鳶尾巴會轉!”
小滿抱著一卷《天工開物》湊過來,書角差點戳到阿卯的後腦勺。“這是磁翼鳶,書上說要用天機閣的銅鑰啟動……”
他話沒說完,阿卯已經翻窗跳了進去,頸間晶石胎記在暗處幽幽發藍。
“試試這個!”阿卯踮腳拍了下木鳶尾部的磁石翅。鳶身猛地一震,吸走了架上三把鐵鑷子。
小滿慌忙去翻書:“第一百二十頁寫過,失控時要切斷地磁回路——”話音未落,木鳶“咻”地撞向藥櫃,江九錫的紫砂壺蓋應聲而碎。
“完了完了……”阿卯縮在牆角,看著小滿蹲在地上拚碎片。
小滿掏出一包凍瘡藥膏當粘合劑,碎瓷片被糊成一隻歪嘴烏龜。
“像你上次煎糊的止血膏。”阿卯戳了戳龜殼,被小滿瞪了一眼:“《青囊書》第三卷說,凍土混三七粉能補陶器……”
後院的掃地傀儡突然“哢哢”作響。
阿卯溜過去時,手裡還攥著半塊偷藏的蜜薯。
“書上說關節卡澀要潤滑。”小滿翻到《機關養護篇》,抬頭卻見阿卯正把蜜薯泥往傀儡膝蓋裡塞。“等等!那頁寫的是用蜂蠟——”
傀儡猛地抖腿跳起胡旋舞,手中掃帚甩飛了晾藥匾。
溫可夏聞聲趕來,一掌凍住傀儡的右腳。冰碴子從關節縫裡滋出來,傀儡單腳定在原地,胳膊還在空中亂揮。
“《靈樞劄記》提過,冰封氣脈可止暴走。”小滿從袖袋摸出炭筆在傀儡後背記筆記。
阿卯趁機把星砂粉撒在傀儡頭上,藍瑩瑩的砂粒順著發髻滑落,在日光下拚出個鬼臉。
傍晚,兩個孩子蹲在回廊拐角。
阿卯用星砂畫了個圓腦袋小人,腳下踩著歪扭的木鳶。“這是你。”
小滿提筆在小人衣襟上添了幾道紋路,“《服製考》裡天機閣學徒的衣紋該這麼畫。”
砂粒被夜露浸潤後,阿卯畫的小人突然轉了半圈,和小滿添的衣紋小人撞了個滿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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