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家木鳶掠過南疆上空時,十萬大山的褶皺裡正蒸騰著翡翠色瘴氣。
阿卯扒著雕花舷窗往下看,忽見山穀間蜿蜒的驛道上,無數行人正拖著霜絲般的銀線蹣跚前行——那細線從他們後頸鑽出,另一端沒入瘴霧深處,恍如被無形蛛妖操控的傀儡。
"是纏絲蠱。"
小滿的銅戒尺點在琉璃窗上,尺尾鑲嵌的《百蠱譜》徽章泛起青光:"《南疆異物誌》載,此蠱將靈脈化為繭絲,待吸儘宿主靈力便破體成蛾。"
他話音未落,木鳶左翼突然纏上縷銀絲。霜絲觸到機關樞的刹那,整架木鳶如墜蛛網般劇烈震顫,雷擊竹打造的骨架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溫可夏並指劃出冰魄引薄刃,刃尖削向銀絲時竟迸出火星。
許蒔安反手抖開《山河堪輿圖》,圖卷遇瘴氣自動鋪展,原本空白的滇南區域驟然浮現金線——金線彙聚處赫然是座坍塌的宮殿群,殿基位置標著古篆"絳雲靈泉"。
"降低高度!"
許蒔安喝聲未落,阿卯已拽動朱雀舵。木鳶擦著榕樹氣根俯衝時,舷窗忽然探進個白發老嫗的頭顱——她脖頸纏滿霜絲,渾濁的眼球裡蠕動著蛆蟲般的銀線:"仙師……求顆驅瘴丸……"
枯爪遞來的藥丸通體赤紅,丸內竟裹著枚跳動的蛾卵!
溫可夏的冰刃瞬間絞碎藥丸,蛾卵爆出的銀粉卻沾上《山河堪輿圖》。羊皮圖卷突然浮凸出浮雕般的脈絡,靈泉位置鑽出株薄荷虛影,葉尖直指西北方某處山穀。
小滿懷裡的抗蠱薄荷盆栽應聲瘋長,葉片遇瘴轉作燦金,葉背脈絡卻滲出銀霜。
"金葉指路,銀霜示毒。"許蒔安撚碎葉尖凝的霜珠,"跟著葉脈走!"
木鳶降在廢棄的茶馬驛站時,九幽殿的"施藥棚"正支在古榕下。青袍醫修抬著整篋赤紅藥丸,霜絲纏繞的災民跪滿泥濘。
小滿假作領藥湊近藥篋,袖中《青囊殘章》悄然翻頁——書頁夾層藏的薄荷葉觸到藥丸,葉片霎時由金轉黑!
"藥丸在催化蠱卵!"
小滿的密語經機關蛙傳回木鳶。阿卯扒著艙門操控木蛙蹦進藥篋,蛙腹墨家刻漏精準滴出七步蓮汁。汁液滲入藥丸的刹那,裹在卵外的赤殼竟褪成透明,暴露出內裡抱翅的蛾胎。
溫可夏突然按住許蒔安手臂。
驛站角落的拴馬柱旁,有個蜷縮的孩童未纏霜絲,頸後卻釘著三枚青竹銀針——針尾懸著的絲線一路延伸,末端竟係在九幽殿醫修的藥箱搭扣上!那醫修掀袍取藥時,腰間墜著的墨玉令閃過"九幽"陰刻紋。
"薄荷根須動了!"
阿卯突然指著盆栽低呼。陶盆裡虯結的根須自動鑽出土,如靈蛇般朝西北山穀遊走。許蒔安展圖比對,見圖上靈泉位置的金光正隨根須移動明滅。
暮色四合時,眾人跟著根須潛入瘴林。
阿卯的機關蛙吐霧遮掩行蹤,霧中浮動的銀絲觸到薄荷金葉便紛紛熔斷。行至斷崖處,根須猛地紮進岩縫,整株薄荷瞬間迸發耀目金芒——光芒穿透石壁,照出內部中空的巨大溶洞,洞頂垂落的鐘乳石上,千百具冰棺倒映著粼粼水光。
小滿的銅戒尺忽然燙得驚人。
尺身《百蠱譜》徽章裂開,露出內藏的半枚青竹銀針。針尖自動指向某具冰棺,棺內沉睡男子的道袍襟口,金線繡的濟世堂青竹紋正在金葉照耀下流轉微光。
"七師叔的針……"溫可夏凝出冰魄引裹住銀針,"在召喚本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