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車穿過蒙著薄霧的丘陵地帶時,秦風第三次檢查了手提袋裡的禮物。兩罐自家醃製的梅乾菜在塑料袋裡沙沙作響,油紙包著的古法薑糖滲出琥珀色痕跡,這是陳芳聽說省長有胃寒特意熬製的。他望著窗外飛速後退的枯黃蘆葦,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
"尊敬的旅客,南江站即將到達......"廣播裡的女聲驚醒了沉思中的青年。秦風抓起褪色的帆布包,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月台電子鐘顯示1347,那個穿著米白色羊絨大衣的身影正踮著腳尖張望。
"這裡!"林妙雪揮動的手套在寒風中劃出弧線。秦風剛要開口,就被帶著冷香的擁抱堵住了呼吸。女孩發絲間的雪鬆氣息讓他想起羊鎮初雪的山林,喉頭突然有些發緊。
黑色奧迪a6緩緩駛出車站,車載導航顯示距離省委大院還有9.6公裡。林妙雪握著方向盤的手指關節泛白:"爸爸昨晚特意推了調研座談會,媽媽從三天前就開始試菜單......"
秦風注意到後視鏡裡自己的領帶有些歪斜,伸手調整時碰到了扶手箱上的礦泉水。水珠順著真皮座椅滾落,在陽光折射下像串透明的珍珠。
"彆緊張,"林妙雪忽然輕笑,"上周爸爸看新聞時還說,青河縣那個新來的副鎮長。"她空出右手按在秦風手背上,車載香氛的柑橘味混著體溫傳來。
哨兵指尖在證件塑封膜上停留三秒,反光防偽標識閃過幽藍微光。紅外探頭無聲轉動,在秦風後頸投下硬幣大小的紅點。車輪碾過結霜的梧桐葉,日影西斜,屋簷冰棱滴落的水珠在青石板上鑿出細小凹痕。七號樓灰白相間的外牆在冬日陽光下顯得格外肅穆。入戶玄關的穿衣鏡映出兩人身影時,秦風才發現自己大衣肩頭沾著根金色長發。
"伯父伯母好。"秦風彎腰的弧度恰到好處,既不過分謙卑也不顯隨意。紅木茶幾上,青花瓷盞裡的太平猴魁正舒展葉片,蒸騰的熱氣模糊了林振邦審視的目光。
"小秦坐,"省長屈指敲了敲檀木椅扶手,"聽說你主持的扶貧路政項目遇到資金問題?"沒等回答,廚房飄來糖醋魚的香氣,周雅係著靛藍圍裙探出頭:"老林,讓孩子先吃飯。"
八仙桌上的青瓷盤盞擺出嚴謹的幾何圖形。林振邦揭開茅台酒壇時,秦風注意到省長左手虎口有道淡色疤痕,像是鋼筆長期磨出的印記。
"會劃拳嗎?"酒液注入分酒器的聲響清脆悅耳。秦風剛要開口,林妙雪搶過話頭:"爸!人家第一次來......"
"三局兩勝。"省長已擺開陣勢。周雅嗔怪地拍了下丈夫手背,轉頭對秦風微笑:"他年輕時在雲貴駐村,就愛這套。"
"五魁首啊!六六順!"兩隻酒杯在燈下碰撞。秦風第三局故意慢了半拍,看著酒液滑入喉管,灼燒感從胃部蔓延到耳根。林妙雪在桌下掐他大腿,嘴角卻翹得老高。
"彆光喝酒,嘗嘗這個。"周雅舀了勺蟹粉豆腐擱在秦風碗裡,瓷勺碰出叮咚脆響,"蟹肉是今早現剝的,足足拆了三隻陽澄湖母蟹。"嫩豆腐裹著金黃油潤的蟹粉,入口鮮得人眉毛都要掉下來。秦風抬眼看見廚房垃圾桶裡堆成小山的蟹殼,忽然想起羊鎮老漁民說的"九月團臍十月尖"。
林妙雪偷偷把薑絲撥到碗邊,被周雅逮個正著:"多大姑娘了還挑食!"她吐舌扮鬼臉時,秦風已經伸過筷子:"給我吧,我愛吃這個。"薑絲混著八寶鴨的醬汁,辛辣裡裹著甘甜。林振邦見狀又夾來一筷薑絲肉片:"年輕人多吃薑好,驅寒。"
玄關的歐式座鐘敲響七下時,周雅把裝著車厘子的水晶碗推到年輕人麵前:"聽說你父親是小學教師?"秦風咽下果核:"家父常說要辦夜校教留守老人識字。"
林妙雪送客到院門口時,積雪在腳下咯吱作響。二樓書房窗簾晃動,隱約透出林振邦握著紫砂壺的身影。"明天九點,"女孩把酒店房卡塞進秦風口袋,"我要吃南江大廈的蝦餃。"
奧迪尾燈在警衛亭紅白杆前閃爍三次,鐵門緩緩閉合的陰影掠過秦風側臉。三公裡外的酒店霓虹在擋風玻璃上暈開光斑,如同隔著重重的霧。秦風回頭望去,七號樓暖黃的燈光在夜色中像艘泊岸的船。三百米外哨兵換崗的腳步聲驚起寒鴉,撲棱棱的黑影掠過行政樓飛簷上的殘雪。
客廳飄著大紅袍的醇香,周雅收拾著龍泉青瓷盤:"是個實誠孩子。"林振邦用牙簽逗弄魚缸裡的錦鯉,魚尾掃起的水珠濺濕了袖口:"就是太耿直,得磨磨棱角。"錦鯉突然躍出水麵,在空中劃出道金紅色弧線。
"跟你年輕時一個樣。"周雅擦拭著碗碟上的水漬,"還記得那年你頂著處分幫老鄉修水渠,回來時褲腿沾滿紅泥..."話沒說完被丈夫的咳嗽聲打斷,兩人望著窗外愈加密集的雪,不約而同笑起來。博古架上的全家福微微顫動,照片裡穿軍裝的青年正將小女孩舉過頭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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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梯停在18樓時,秦風摸出震動的手機。屏幕上是林妙雪發來的消息:【媽媽說醃菜很下飯】。窗外,南江的霓虹如星河傾瀉,遠處工地塔吊的警示燈像懸在雲端的紅寶石。
初五南江站鐘樓投下斜長的影子,青銅指針在暮色中泛著幽藍。秦風提著印有百貨大樓ogo的紙袋,牛皮紙在寒風中簌簌作響,袋口露出半截駝色圍巾流蘇。"真不用送。"他擋住林妙雪要接行李的手,指節觸到她羊皮手套的毛邊,"你到家給我發消息。"進站口的隊伍如冬眠的蛇緩緩蠕動,不鏽鋼欄杆在夕陽下泛著暖光,映出旅客們疲憊的麵容。
林妙雪突然把紙袋搶過去,掏出圍巾往他脖子上繞了兩圈:"這麼係才不會漏風。"她手指擦過他後頸時,腕間的苗銀鐲子滑到小臂,涼得他一激靈。鐲麵鏨刻的纏枝蓮紋印在他皮膚上,轉瞬即逝。"初八鎮上開工記得穿這件毛衣。"她又塞來個紮著紅絲帶的紙盒,裡頭疊著藏青色高領羊絨衫,領口彆著張便簽:"洗衣機要選羊毛模式"。
站台廣播響起時,她突然踮腳替他理了理翻起的衣領。梔子花香混著羽絨服的靜電,在兩人之間劈啪作響,迸出幾點幽藍火花。秦風瞥見她睫毛上沾著片六棱雪花,剛要抬手,列車員吹響了銅哨。哨音驚飛了站台頂棚的灰鴿,撲棱棱掠過他們頭頂,羽絨飄落在圍巾的流蘇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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