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水霧還未散儘,紅岩嶺下的泉水處理車間已是一片蒸騰。劉強蹲在德國進口的克朗斯灌裝線旁,指尖摩挲著流水線上的玻璃瓶胚,突然抄起扳手敲了敲不鏽鋼管道:"這玩意喝下去的是山泉水,吐出來的是金疙瘩?"
秋雨燕的高跟鞋在環氧地坪上踩出清脆聲響,手裡的ipad映著晨曦:"這條線每小時灌裝三萬六千瓶,每瓶定價28元。"她指尖劃過屏幕,"相當於每分鐘產出一戶果農的年收入。"
"二十八?"劉強差點把扳手砸地上,"鎮供銷社的散裝水才賣八毛!"
玻璃門被山風撞開,秦風裹著件沾滿紅土的衝鋒衣闖進來,懷裡抱著的青竹筒還滴著水。"嘗嘗這個,"他把竹筒塞給劉強,"王德福今早在鷹嘴崖接的露頭泉。"清水入喉,劉強喉結滾動兩下:"是比過濾的甜。甜在哪兒?"秋雨燕突然舉起試管,"p——這是可以量化的甘甜。"
秦風笑著展開設計圖:"把紅岩嶺裝進瓶子裡,才是真本事。"圖紙上的玻璃瓶身浮雕刻著山巒疊嶂,陽光穿透時會在地麵投出古道輪廓。
"中看不中用!"劉強扯過普惠線樣品,"這種輕飄飄的塑料瓶..."他突然噤聲——瓶身上印著的脫貧農戶笑臉牆裡,王德福缺了門牙的笑容赫然在列。
市工商局會議室冷氣開得刺骨,錢衛東的保溫杯在會議桌上劃出蜿蜒水痕,空調冷氣順著脊椎往上爬。叢麗麗剛張開嘴,窗外突然爆發的引擎轟鳴聲像記耳光甩在所有人臉上。十二輛天潤水罐車列隊碾過坑窪路麵,車頭"日產千噸"的血紅橫幅在烈日下灼人眼球。
"青河源這個商標嘛,"他翻著材料嘖嘖搖頭,"和天潤集團的青川源容易混淆啊。"
"錢局,這是我們的設計手稿。"秋雨燕推過文件夾,內頁貼著去年古道文化節的邀請函,"天潤抄襲了我們的馬蹄紋元素。"
錢衛東的鋼筆在"青川源"注冊日期上畫圈:"人家三個月前就備案了。"他突然壓低聲音,"其實可以考慮聯合經營,我們局裡有個品牌孵化基金..."
"錢局,這是古道文化節的設計底稿。"秋雨燕指尖點著邀請函邊緣的燙金馬蹄紋,指甲蓋因用力泛起青白,"天潤的設計總監王莉莉,三個月前還在我們團隊當實習生。"
錢衛東的鋼筆尖在注冊日期上洇出墨團:"秋總啊,商標審查講究先來後到..."他突然傾身向前,檀香手串磕在桌沿,"就像咱們青河的釀酒工藝,總得讓老窖池沉澱沉澱。"
秦風突然起身推開窗,熱浪裹著水泥攪拌機的轟鳴撲進來。對麵工地塔吊正在吊裝巨型淨水罐,不鏽鋼表麵反射的強光刺得人睜不開眼。"聽說天潤的取水口設在青鷹潭?"他背對著眾人,聲音混在施工噪音裡,"那可是全鎮水源地上遊。"
錢衛東擰杯蓋的手頓了頓,枸杞紅棗茶騰起的熱氣模糊了鏡片:"秦鎮長對水文挺熟?市裡招商引資講究全域統籌..."
"熟得很!"劉強突然推開會議室門,軍用水壺咣當砸在桌上,"我爹八八年修水渠時,在青鷹潭底下埋過定位樁!"他褲管上還沾著泥,袖口被荊棘劃開三道血口子。
秋雨燕趁機調出衛星地圖:"這是今早剛拍的,天潤施工隊正在截流改道。"屏幕上的河道像被斬斷的青蛇,斷流處裸露出成堆的工業濾芯包裝。
錢衛東喉結滾動兩下,保溫杯突然脫手滾落。褐色茶湯在商標申請書上漫延,把"青河源"三個字泡得腫脹發皺。
當天深夜,劉強蹲在在建水廠圍牆外,柴刀劈開一根探出牆的pvc管。水流帶著刺鼻的漂白粉味湧出,他掏出試紙一測——餘氯含量0.5g。"狗日的!"他對著手機吼,"這是自來水勾兌!"
青河廣場上,三十張長桌拚成巨蟒般的試飲區。王德福穿著壓箱底的中山裝,顫巍巍擰開玻璃瓶:"五八年鬨饑荒,這眼泉救活過三十八個娃..."
無人機掠過人群,將萬人舉瓶暢飲的畫麵直播到省台。叢麗麗穿梭在長桌間,給每個空瓶貼上可追溯二維碼:"掃一掃能看到實時水質數據!"
錢衛東在主席台如坐針氈,省工商局副局長突然駕臨:"這就是地標產品?"他晃了晃瓶中晃動的紅岩倒影,"該走綠色通道嘛!"
與此同時,秋雨燕在簽約儀式上與德國設計師交換協議:"包裝訂單給市屬企業,但設計費要折算成扶貧基金。"她餘光瞥見天潤代表摔門而去。
投產日恰逢霜降,高端線的玻璃瓶在晨光中流轉如琥珀。劉強盯著質檢屏上飛速閃過的瓶身照片,突然按住急停鈕:"這瓶浮雕缺了個山尖!"德國工程師攤手:"千分之三的瑕疵率是行業標準。"
"在我們這兒,"秦風將瑕疵瓶放進展示櫃,"這叫十萬分之一的遺憾都不能留。"
普惠線那邊卻是另一番景象。輕量化瓶胚在傳送帶上跳著踢踏舞,王德福領著村民裝箱,每摞滿十箱就插支野山菊:"城裡人稀罕這個!"
暮色降臨時,天潤的降價橫幅掛滿國道。秦風站在分叉路口,左邊是"青川源1.5元瓶"的霓虹燈牌,右邊是村民自發的"護源隊"正布設竹筒報警器。
山風送來初冬的寒意,他握緊手機裡林妙雪發來的檢測報告——水源地ph值異常波動始於天潤施工隊進場那夜。
奠基酒會上,錢衛東舉著鍍金瓶蓋的"青河源·紅岩"致辭:"這是地方品牌的裡程碑..."他忽然嗆住,瓶蓋內側的紅岩微雕在燈光下泛著詭異金斑。
秋雨燕在露台接通越洋電話:"慕尼黑實驗室確認了,微生物異常增殖需要特定培養基..."她望向對麵燈火通明的天潤水廠,警報器的竹哨聲刺破夜空。
秦風摩挲著普惠瓶身上的笑臉牆,王德福的缺牙倒影在琥珀色液體裡蕩漾。山腳下,護源隊的火把連成遊龍,正沿著泉脈巡向那片不該出現的施工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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