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委書記張立民將鋼製桌麵上的台燈調亮兩檔，執法記錄儀的紅色指示燈在秦風瞳孔裡映出針尖大的光斑。"秦書記，解釋下6月15日當晚的行動軌跡。"他推過防汛值班表，紙頁邊緣因反複翻動卷起毛邊。
秦風掏出手機："當晚1907接到紅河村潰堤預警，這是通話記錄。1935到達現場後借用聯防隊員王鐵柱的手機聯係物資科，這是他的號碼。"他手指點在值班表某處，"搶險隊員的簽名和手印都在這裡。"
"防汛沙袋編號b0715是怎麼回事？"張立民突然抽出一張照片，"舉報材料說這個沙袋出現在鎮政府走廊。"
"物資科老劉可以作證。"秦風翻開領用登記冊，"當天共發放200個沙袋，b0715在搶險時被鋼筋劃破，這是報廢單。"發黃的紙頁上，防汛所長歪扭的簽名旁還沾著乾涸的泥點。
張立民用鑷子夾起報廢單："李所長的字還是這麼難認。"他突然抬頭，"聽說他女兒在鎮中心小學當老師？"
"去年考上的教師編。"秦風把手機收回口袋，"需要找她核實父親筆跡的話，我可以聯係教育局。"
技術科長老徐摘下橡膠手套，紫外線燈在舉報信上照出片片藍斑："文化館2011年特供稿紙，熒光劑配比和庫存樣品誤差不超過0.3。"他敲了敲顯微鏡，"更關鍵的是紙張纖維——青河造紙廠特有的三年生毛竹比例，這個配方2012年就停產了。"
小王突然舉起相機："徐科長，看這個！"放大三十倍的照片上，鎮政府走廊的綠植葉片隱約可見編號標簽，"發財樹是6月20日統一更換的，但這張照片裡還是舊品種的散尾葵！"
物證架上的盆栽應聲晃動，老徐扯下葉片上的標簽："ct0620，采購單顯示這批綠植6月19日才到貨。"他突然轉頭，"小劉，把鎮政府綠化養護記錄調過來！"
羊鎮財政所會計老孫哆嗦著打開三重鎖，保險櫃裡的牛皮紙袋封條還粘著飯粒："6月份所有差旅報銷單都在這兒。"他摘下老花鏡擦拭，"秦書記那欄空白不是沒填，是壓根沒申請過補貼。"
紀委書記張立民抽出裝訂冊，手指在空白頁上摩挲："吃住在堤上半個月，油費餐費都沒報銷？"
"您看這。"老孫指向牆上泛黃的搶險照片，堆積如山的方便麵箱子上用紅漆刷著"防汛特供"，"秦書記說救災錢不能動，這些泡麵還是叢鎮長自掏腰包買的。"
檔案室的老舊空調突然嗡鳴，吹落了窗台上的浮灰。
縣委書記趙敏的紫砂杯重重磕在檀木桌上："二十萬現金來源查清了嗎？"
"劉德貴賬戶顯示7月10日有筆建材款入賬。"張立民打開投影儀，轉賬記錄在幕布上投出冷光，"但建材公司注冊地址是開發區爛尾樓，法人代表是他連襟。"
趙敏的鋼筆尖在實木桌麵劃出細痕："裝錢的牛皮紙袋呢？"
"內層檢出微量茶多酚和尼古丁殘留。"張立民切換幻燈片，"與前縣長趙天洪收受的五個行賄包裹成分一致。"
陽光突然刺破窗簾縫隙，趙敏起身調整百葉窗角度："省裡最近在抓營商環境，這類案件要快審快結。"
"已經協調檢察院提前介入。"張立民關掉投影儀，"明天通報會需要您定調子。"
老支書把銅鑼敲得震天響："縣裡來人給秦書記討公道，都來說句實在話！"
王鐵柱擼起袖子按手印："6月15號晚上八點半，秦書記幫我修抽水泵，柴油機噴了他一身黑油！"他扯過兒子，"娃的作業本還在柴油箱上沾著油點子呢！"
穿校服的小學生把彩筆畫塞進紀委車裡："秦叔叔那天給我紮了小辮！"畫上的秦風頂著太陽光芒，手裡的扳手比人還高。
圍觀的老太太突然抹眼淚："上次洪災要不是秦書記背我出來……"話沒說完就被淹沒在七嘴八舌的證詞裡。
紀委書記張立民剛封存完第37份筆錄，小王抱著筆記本撞開門："論壇後台數據恢複了！首發帖ip是縣城網吧37號機，發帖時間7月23日2017！"
加密的流量日誌在屏幕上瀑布般流淌，87的轉發賬號注冊時間不足三個月。張立民突然眯起眼："這個id叫"清風明月"的賬號，昨晚十點還在縣政府大院連ifi？"
檔案櫃頂層的分析報告悄然滑落，華清大學的火漆印在夕陽下泛著啞光。
縣委書記趙敏的翡翠鐲子撞在鋼化玻璃上，發出清越的鳴響："通報稿裡這句"個彆乾部親屬涉嫌誣告"，改成"社會人員冒用他人名義"。"
"恐怕不合適。"紀委書記張立民把新聞稿往前推了推，"劉德貴和文化館的勞動關係有備案。"
"青河縣正在申報文明城市！"縣委書記趙敏的指甲掐進真皮沙發，"省報那邊我親自打招呼，你隻管準備案情材料。"
秋雨燕的奧迪降下車窗："董事會同意追加五百萬投資，但要求青河縣縣委縣政府出具廉潔證明。"
秦風的安全帽反射著月光："證明要等紀委正式通報。"他指向鎮政府三樓亮燈的窗口，"叢鎮長帶著財政所核對了八遍票據。"
廣播站的《團結就是力量》突然切到副歌，驚飛了屋簷下的麻雀。秋雨燕輕笑："我爸說，能經得住查的乾部才值得投資。"
劉德貴用礦泉水瓶底蹭著牆麵，月光把鐵欄杆的影子烙在他臉上。隔壁監舍的老犯人嗤笑："趙天洪的小舅子？你姐送來的燒雞真香啊！"
走廊儘頭傳來腳步聲，劉德貴突然撲向鐵門："我要舉報！開發區3號地——"
強光手電筒猛地照亮監舍，管教敲了敲鐵門："吵什麼吵！"光束掃過礦泉水瓶，瓶身上的指紋在月光下泛著油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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