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7月23日晚9點07分,紅河村養魚戶張老三提著礦燈在堤內巡塘時,發現東南角水麵泛起碗口大的漩渦。這個五十歲的漢子扔了煙頭就往村部跑,塑料拖鞋在青石板路上踩出一串悶響。
“王支書!堤腳冒泡了!”張老三撞開村委會大門時,村支書王德海正戴著老花鏡核對低保名單。老支書抓起手搖式警報器就往外衝,銅鈴在夜幕裡晃出刺耳的鐺鐺聲。
黨委書記秦風扯開襯衫第三顆紐扣,盯著防汛圖的眼睛布滿血絲。窗外暴雨砸在鐵皮屋頂上,像千萬麵戰鼓在擂動。
“劉副鎮長,帶技術組先出發。”秦風抓起對講機,“叢鎮長組織物資車隊,我聯係縣裡調衝鋒舟。”
常務副鎮長劉強夾著工程預算表衝出門時,差點撞翻抱著雨衣進來的通訊員。鎮長叢麗麗抓起辦公桌上的車鑰匙,馬尾辮在背後甩出一道弧線:“農機站那三台拖拉機我先征用了!”
劉強的雨靴陷進爛泥裡,無人機操作員小陳捧著儀器急得跺腳:“可見光模式失效,熱成像顯示滲流麵超過四百平!”
“上地質雷達。”劉強抹了把臉上的雨水,轉頭對施工隊長吼,“先鋪彩條布!彆讓雨水繼續下滲!”
三十米外的管湧口咕嘟咕嘟冒著泥漿,幾個村民正往漩渦裡扔沙袋。村會計舉著大喇叭喊話,聲音被風雨撕得七零八落。
叢麗麗踩著泥水爬上塌方路段,手機電筒光照出橫在路中的三棵老楊樹。運輸沙袋的卡車在百米外排成長龍,司機老周探出車窗喊:“叢鎮長,這樹杈子卡著碎石機也過不去啊!”
“二組青壯勞力過來!”叢麗麗甩掉高跟鞋,抓過民兵連長手裡的油鋸,“會用電鋸的跟我上,其他人搬樹枝!”
油鋸轟鳴聲驚飛了竹林裡的夜梟,二十幾個後生跟著衝進雨幕。村婦女主任趙金花抱起叢麗麗沾滿泥巴的皮鞋,轉頭對婦女們喊:“回家拿麻繩和扁擔!”
秦風第三次撥通縣防指電話:“李局長,紅河村需要兩艘載重十噸的駁船……對,裝塊石和噸袋……我以黨性擔保安全!”
放下電話時,他瞥見玻璃窗映出的自己——左胸的黨徽被泥點糊得看不清顏色。文書小吳端著搪瓷缸湊過來:“秦書記,炊事班熬了薑湯。”
“先給搶險隊員送二十桶。”秦風抓起雨衣,“通知派出所開道,我去接縣裡增援的挖掘機。”
劉強盯著流速儀數據,眼鏡片上全是水霧:“反濾圍井得擴大三倍,沙石料不夠!”
“劉鎮長,采砂場老趙帶船隊過來了!”村主任指著河麵上閃爍的燈光。五條鐵殼船突突駛近,船頭獵獵飄著褪色的紅旗。
船老大趙大勇拋纜繩時喊破了音:“八十噸粗砂,三十車礫石!都是按91年抗洪的老方子配的!”
幾個船工跳進齊腰深的水裡搭跳板,泥漿裹著他們的膠鞋,卻沒人顧得上擦把臉。劉強抓過物資清單劃掉兩項,筆尖在紙上戳出個窟窿。
劉副鎮長抹了把地質雷達屏幕上的水漬,扭頭朝技術員喊:"滲透路徑往七點鐘方向偏了十五度,讓搶險隊調整反濾層角度!"
"劉鎮...劉副鎮長!"村主任王大有差點咬到舌頭,"砂石料跟不上了,船隊那邊說水太急靠不了岸!"
叢鎮長踩著齊踝深的泥水跨過輸水管,手電筒光掃過江麵:"老趙,讓你們船隊下錨穩住!"她朝駁船方向揮手,"縣裡增援的二十噸礫石必須在一小時內到位!"
船隊副隊長趙大勇抓著桅杆回喊:"叢鎮長,這水流速超三級航道標準了!"
"按戰時管理條例,我以防汛指揮部名義征用船隻!"秦風書記的嗓音從堤頂傳來,他手裡攥著蓋紅章的緊急征用令,"完事後鎮裡給你們補燃油補貼!"
叢麗麗清點完第24車沙袋,嘶啞著嗓子問:“還有多少戶沒領到編織袋?”
“七組十三戶,路太滑板車過不去。”文書小張的登記表被雨水泡成了紙漿。旁邊突然響起三輪車喇叭聲,小賣部老板錢富貴探出頭:“用我的車!後鬥能裝五百斤!”
曬穀場東頭亮起十幾束手電光,留守老人們抱著空麻袋蹣跚而來。八十歲的五保戶孫奶奶抖開圍裙:“我納鞋底的手藝快,縫袋口比機器還牢靠!”
"秦書記,縣防指電話。"文書小吳捧著沾滿泥巴的座機聽筒,"李局問是否需要啟動群眾轉移預案。"
秦風扯開纏在脖頸上的濕毛巾:"告訴李局,紅河村現有六百三十名青壯勞力在堤上,轉移通道反而會占用搶險資源。"他抓起鋼筆在汛情報告上簽字,"我作為黨委書記簽字負責!"
角落裡突然響起爭執聲。劉副鎮長揪著施工隊長的領子:"我再說一遍,反濾層必須按123比例鋪設!你當這是蓋豬圈呢?"
"可村民搬來的粗砂不夠啊!"施工隊長急得直拍材料登記表。
"用七號料場的機製砂替代!"叢鎮長插進來,把對講機塞給施工隊長,"我已經讓建材市場送貨了,三車夠不夠?"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秦風扶著駁船欄杆,看著噸袋在漩渦上方懸停。對講機裡傳來起重車司機的喊叫:“水流太急,定位樁打不穩!”
“上鉛絲籠!”劉強扒著船舷喊,“老趙,把你們船上的石料倒進鐵籠!”
六個鉛絲籠沉入水底時,駁船甲板突然傾斜。秦風抓住纜繩穩住身形,看見船尾兩個搬運工被浪頭打翻。他剛要跳下去救人,卻被船工死死拽住:“書記彆動!我們熟水性!”
叢麗麗癱坐在折疊椅上,腳底的傷口在雨靴裡泡得發白。對講機滋滋響了兩聲,傳來劉強沙啞的聲音:“滲流量降到0.1立方了!”
帳篷外突然響起歡呼聲,趙金花衝進來時差點帶倒煤油燈:“退了!管湧口不冒渾水了!”
秦風跨進帳篷時,褲腿還在往下滴水。他抓起保溫桶倒了三杯薑湯,遞杯子的手抖得潑出半杯:“給老趙他們送兩箱白酒,記鎮裡賬上。”
第一縷晨光刺破雲層時,七百米長的堤防上橫七豎八躺著人影。趙大勇鼾聲如雷,懷裡還抱著半截纜繩;孫奶奶的銀發沾著泥漿,手裡攥著沒縫完的麻袋。
叢麗麗挨個給熟睡的村民蓋雨衣,轉身時踩到個硬物——是她那雙沾滿泥巴的皮鞋,不知被誰擦得鋥亮。劉強靠在監測儀旁打盹,懷裡抱著數據記錄本,鋼筆在紙上洇出團藍墨。
秦風站在最高處的觀測點,看著平靜下來的河麵。對岸稻田裡傳來久違的蛙鳴,混著晨風裡的炊煙味,輕輕拂過千瘡百孔的大堤。
喜歡官場沉浮:從選調生到封疆大吏請大家收藏:()官場沉浮:從選調生到封疆大吏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