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委書記孫凱的紫砂壺在電磁爐上突突冒氣，普洱的陳香裹著文件油墨味在室內淤積。秦風推開鋼化玻璃門時，正撞見常務副區長好陳國棟用鋼筆尖挑開文件袋封口，金屬折光在他金絲眼鏡上劃出冷冽的弧線。
"人到齊了。"孫凱叩了叩麵前的青銅鎮紙，那東西形似臥虎，是去年開發區納稅突破百億時鴻遠集團送的賀禮，"今天主要研究兩項議題。"
陳國棟突然摘下眼鏡擦拭，這個動作讓秦風想起三小時前在檔案室翻到的畫麵——監控錄像裡，這位常務副區長淩晨兩點獨自進入機要室，指紋鎖記錄顯示停留14分28秒。
陳國棟的鋼筆在會議記錄上洇出墨團："當務之急是找回老馬，我建議公安......"
"不行！"秦風抓起鑰匙，金屬棱角硌得掌心發痛，"防汛倉庫有28噸二氧化氯顆粒，接觸雨水會產生毒氣！"他調出手機監控，倉庫門禁記錄顯示淩晨0317有掌紋驗證通過。
孫凱的茶壺突然沸騰，水汽蒙住他半張臉："開發區安監不是秦副區長分管嗎？怎麼連危化品倉庫都......"
"上月安全大檢查的報告在這裡。"秦風甩出文件夾，第17頁用紅筆圈出陳國棟的批示："鑒於企業生產經營壓力，暫緩危化品轉移處置。"
會議室陷入死寂，唯有中央空調出風口飄落一片紙屑——秦風認出是馬國華病曆的殘角，上麵"認知障礙"的診斷結論正在陳國棟鞋底碾成碎末。
秦風在洗手間鏡前整理領帶，鏡麵突然映出陳國棟陰沉的臉："秦副區長好手段，連老馬輸液的葡萄糖含量都查。"
"比不上陳副區長細心。"秦風擰開水龍頭，水流衝刷著他手背縫針的疤痕，"連三年前的防汛演練記錄都重新裝訂過。"
隔間傳來衝水聲，孫凱的秘書提著褲子出來，皮帶扣上晃著鴻遠集團的ogo鑰匙扣。三人目光在鏡中相撞，陳國棟的喉結劇烈滾動，卻最終化作一聲冷笑。
應急管理局的彙報被尖銳的警報聲打斷，開發區方向騰起的灰煙在窗外隱約可見。秦風抓起鑰匙衝向電梯，陳國棟的怒吼追進轎廂："你現在去就是擅離職守！"
"那就請常委會記我大過！"電梯門閉合的瞬間，秦風瞥見孫凱正在窗邊撥號，手機貼膜上的刮痕拚出"周"字輪廓。
晚間區委書記組織緊急常委會，叢麗麗列席會議。蟬鳴撞碎在鋼化玻璃上，中央空調的出風口積著去冬的柳絮。叢麗麗將陶瓷杯端正擺在"開發區管委會主任"席卡前，杯底"長河鎮十佳公仆"的鎏金字樣與陳國棟的"納稅功勳企業聯誼紀念杯"隔桌對峙。
孫凱摘下老花鏡擦拭，鏡片反光掠過牆上的電子鐘——2013.06.17的數字泛著幽藍。他特意選了這間朝東的會議室，晨光能把文件照得纖毫畢現。
"今天的議題是防汛物資儲備。"陳國棟用鋼筆尖挑開文件夾，金屬冷光在他袖扣跳躍，"叢主任剛上任就清查出三十噸過期二氧化氯，效率很高嘛。"
叢麗麗抽出激光筆，光點釘在投影幕布某處："倉庫濕度監測記錄顯示，今年三月有四次超標警報，但處置記錄欄空白。"她突然調出監控截圖，"3月15日淩晨兩點，馬國華副主任獨自進入倉庫。"
滿座嘩然中，秦風注意到陳國棟的茶杯泛起漣漪。
"老馬住院前確實提過倉庫升級。"陳國棟推過泛黃的簽批單，"但鴻遠集團承諾捐贈智能倉儲係統，這才暫緩處置。"
叢麗麗當眾拆開密封檔案袋："捐贈協議附加條款第七項——鴻遠需獨家供應開發區未來五年消殺製劑。"她將合同頁舉向陽光，某段小字頓時凸現："含二氧化氯成分產品占比不低於60。"
沈慧娟突然咳嗽著舉起手機："氣象局紅色預警，台風"瑪瑙"可能提前登陸！"
會議室驟然昏暗，應急燈照亮孫凱抽搐的嘴角："叢主任，現在不是翻舊賬的時候！"
"恰恰要現在算清楚。"叢麗麗按下遙控器，倉庫3d模型在幕布旋轉，"三十噸過期品遇水生成毒氣的臨界量是8噸，而倉庫現存雨水收集係統容量7.9噸。"她轉頭直視陳國棟，"這個數字，和鴻遠捐贈的儲水罐規格完全一致。"
黨政辦主任突然衝進來，手裡攥著的衛星電話還在滴雨："青龍村觀測站報告，舊河道水位離警戒線隻剩0.3米！"
陳國棟霍然起身："我建議立即啟動2級響應，開發區由我坐鎮指揮！"
"恐怕陳副區長進不去倉庫。"叢麗麗亮出掌紋鎖密鑰，"今早六點，係統記錄某次異常訪問——"她放大操作日誌，"用戶id：a_gh，但馬主任此刻正在市精神病院接受強製治療。"
秦風忽然插話："上周我去醫院探視，發現馬主任病房的《雲峽新聞》停留在3月14日。"他從筆記本夾層抽出發皺的報紙，"正好是監控拍到他的前一天。"
孫凱的鎮紙突然墜地，青銅與大理石碰撞的銳響中，陳國棟的鋼筆尖戳穿了會議紀要。
"我提議成立聯合督導組。"秦風展開防汛地圖，"由叢主任帶隊處置危化品，陳副區長統籌安置點建設。"
陳國棟的喉結滾動如困獸："安置點需要調用開發區體育館，但那裡堆著鴻遠新到的建材......"
"建材我來搬！"窗外炸響的悶雷中，叢麗麗解開西裝扣，"長河鎮秸稈合作社有三十台叉車隨時待命。"她突然將密鑰拍在秦風麵前，"請秦副區長監督處置全程——您去年在青龍堰用過同款中和劑。"
散會後陳國棟堵在電梯口，古龍水混著汗味："叢主任好手段，三天就摸清倉庫門道。"
"比不上您深耕十年。"叢麗麗按下下行鍵，"順便彙報下，我今早重新鎖定了掌紋係統——"她亮出手機警報，"除了我和秦副區長，任何人非法闖入都會觸發毒氣中和裝置。"
電梯門閉合瞬間，陳國棟的怒吼被鋼索絞碎。叢麗麗對著鏡麵整理衣領，倒影裡秦風正用紫外線燈照射密鑰，某種熒光編碼在金屬表麵流轉如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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