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0800天美集團會議室
秋雨燕的白西裝在晨光裡泛著珍珠光澤，指尖劃過富士康供應商名單："趙總工昨晚驗廠到兩點，說先鋒五金廠的衝壓件公差超標0.03毫米。"
秦風擰開保溫杯，紅棗枸杞的甜香漫出來："通知老孫把三號線的日本模具換上，三小時內重新送樣。"
李浩然抱著半人高的樣品箱撞進門，箱角在天鵝絨桌布上刮出絲線："這是改良後的鉸鏈，鹽霧測試數據......"
"數據在這。"秋雨燕從坤包抽出文件夾，透明封皮下凝著水珠——顯然是剛從冷鏈倉庫取出的。
台商趙文雄戴著寸鏡湊近樣品，遊標卡尺的冷光掃過齒紋："電鍍層厚度達標了，但你們陽極氧化工藝......"
"用的是深圳安美特的第三代添加劑。"開發區技工小陳突然插話，沾著機油的手指在工藝單上畫圈，"溶液配比表第三欄有洪工的手寫備注。"
秋雨燕的珍珠胸針晃了晃："洪工正在趕來路上，他帶著去年技改的原始記錄。"
窗外傳來刺耳的刹車聲，五十六歲的洪衛國拎著鐵皮飯盒衝進來，盒蓋上用紅漆寫著"1987年市勞模獎品"。
1430富士康龍華廠區
三十七度的熱浪炙烤著鋼板頂棚，秦風的白襯衫在後背洇出鹽霜。趙文雄用扳手敲打傳送帶支架："這個結構抗扭強度不夠，我們要求......"
"加裝十字加強筋！"小陳突然奪過粉筆，在鋼板上畫出草稿，"洪師傅在洗衣機底盤上用過這招。"
秋雨燕的高跟鞋陷進瀝青裡，她乾脆脫了鞋踩在圖紙上："趙總，天美實驗室可以做震動模擬測試，數據兩小時出。"
秦風掏出諾基亞手機："周主任，讓供電局給天美實驗室開雙回路保障。"
電話那頭傳來算盤珠子的劈啪聲："已經報備了，孫區長特批的備用發電機半小時前到位。"
洪衛國蹲在機床邊啃饅頭，突然把飯盒倒扣在地上："小趙你看！這個應力紋和咱廠八九年那批故障件......"
趙文雄的寸鏡差點掉下來："洪師傅見過這種裂紋？"
"當時用的是蘇聯熱處理工藝。"老洪用饅頭屑在鋼板擺出模型，"後來改了三段式淬火......"
2000藍海員工宿舍
日光燈管下浮著焊錫絲的鬆香味，鵬城技師阿強叼著煙在電路板上畫線："你們這個穩壓模塊要加屏蔽罩。"
開發區技工小林掏出懷裡的搪瓷缸："用這個當模具行不？我們廠食堂特製的加厚款。"
秋雨燕提著涼茶推門進來，旗袍換成天藍色工裝褲："趙總給批了二十套試驗材料。"她放下工具箱時，手腕的膏藥貼被汗浸得卷邊。
秦風注意到工具箱把手纏著紗布——和洪衛國的勞模飯盒係著同款紅繩。
"秦區長！"走廊傳來周國平的喊聲，"捷威物流的王總看到家鄉菜照片，非要現在去品鑒會！"
李浩然從雙層床鋪探頭："臘味蒸飯還在灶上煨著呢，我讓廚師長加了洪師傅醃的梅乾菜。"
2200錦繡中華楚湘園
雕花燈籠在晚風裡搖晃，秋雨燕揭開蒸籠蓋："這是用雲峽山泉煮的竹筒飯，毛竹是今早剛砍的。"
台商陳裕民夾起臘腸對著燈光："這紋路！用的是我們閩南的古法熏製？"
"陳總嘗嘗這個。"秦風打開檀木禮盒，取出裹著紅綢的土塊，"開發區三號地塊的深層土，ph值5.8，最適合建精密車間。"
秋雨燕適時遞上顯微鏡："您看這團粒結構，排水性比鵬城的紅土強三成。"
李浩然抱著相冊擠進來："這是先鋒廠的老照片，1987年洪工戴著大紅花領獎......"
照片邊角突然被酒液打濕，趙文雄舉著茅台瓶喊："明天就帶洪師傅去驗廠！我要親眼看看那台勞模機床！"
深夜2330辦事處天台
秦風翻看企業意向書，突然摸到禮盒夾層的牛皮信封。秋雨燕的聲音從樓梯口傳來："那是設備搬遷補貼的原始憑證，孫區長特批走綠色通道。"
"你連王總母親的忌日都查到了？"秦風抖出信封裡的老照片，1987年的捷威物流招牌下，年輕時的王總正扶著穿雲峽布鞋的老太太。
秋雨燕的珍珠耳墜在夜色裡閃了閃："檔案室有他當年申請倉庫用地的公函，落款日期是清明節後兩天。"
晾衣繩上的招商橫幅突然被風卷起，李浩然在樓下喊："區長！洪師傅和阿強在車間打起來了！"
"是為淬火溫度的事。"秋雨燕按住要起身的秦風，"小林剛發短信說，他們用新舊工藝各做了十套樣件比試。"
月光照亮禮盒裡的土壤樣本，幾隻螞蟻正從紅綢邊緣爬過。遠處富士康廠區的探照燈掃過夜空，像把銀劍劈開鵬城的濕熱夜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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