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表彰晚宴的鎏金餘暉尚未散儘,雲峽區委大樓頂層辦公室已浸在墨藍夜色裡。陳立推開窗,晚風裹挾著長河鎮的稻香湧入,吹散滿室煙味。桌上“星火燎原”獎杯旁,放著一碗冷透的陽春麵——細白麵條凝成坨,蔥花蔫軟如褪色的勳章。
“秦書記,怠慢了。”陳立扯鬆領帶,喉結滾動,“那群人灌酒...像搶功的鬣狗。”他抓起獎杯,水晶草莓在月光下泛著冷釉般的光,“這玩意,該擺在您案頭。”
秦風倚在窗邊,指尖煙頭明滅。樓下廣場的霓虹招牌映亮他半邊臉:“紅浪漫燒烤”的“紅”字燈管壞了一筆,成了“工浪漫”。
“去那兒吧。”秦風碾滅煙蒂,“那兒的麵,比國宴香。”
第一幕:塑料凳上的權杖
燒烤攤油汙滿地。陳立蜷在矮塑料凳上,藏青西裝與油漬斑駁的桌麵格格不入。老板娘端來兩碗麵,粗瓷碗豁了口,湯麵浮著厚重的辣油。
“陳書記!秦書記!”老板娘圍裙擦手,笑得見牙不見眼,“老規矩!多辣多醋!”她突然壓低聲音,“城管昨兒要掀攤,我說秦書記最愛吃我家麵...”她眨眨眼,“他們屁都沒放!”
秦風掰開一次性筷子,木刺紮進指縫:“權力這玩意,有時候不如一碗麵頂用。”
陳立喉頭一哽。他挑起麵條,熱氣熏酸眼眶。這味道他記得——龍須溝拆遷最膠著時,秦風蹲在工棚邊吃麵,辣油滴在拆遷協議上,暈開“張大娘”的簽名。
“雲峽這艘船...”陳立聲音發澀,“您把穩舵,我才能開。”
秦風突然用筷子敲碗沿,“叮”一聲脆響:
“船是你的了。”
辣油在湯麵蕩開漣漪,映出陳立驟縮的瞳孔。
第二幕:公章與鑰匙
烤韭菜的焦香混著啤酒沫氣息彌漫。陳立灌下半瓶冰啤,涼意刺得太陽穴生疼。他從公文包掏出紅絨布盒,推過油漬斑駁的塑料桌。
盒內紅綢襯底,臥著兩枚青銅鑰匙——一枚紋路如稻穗,一枚齒痕似齒輪。
“區委檔案室密櫃鑰匙。”陳立指尖劃過穗紋,“所有見不得光的,都在裡頭。”又點向齒輪鑰匙:“這是‘安全雲峽’核心算法模塊的物理密鑰。”
秦風沒接。他摸出煙盒,抖出支煙叼上,卻摸遍口袋找不著火。陳立摸出打火機,“哢噠”一聲,火苗竄起,照亮鑰匙上暗沉的血鏽——是龍須溝衝突那夜,他護檔案櫃被鋼筋劃破手染的。
“柳雲峰倒台前夜,找過我。”陳立突然道,火苗在他眼底跳動,“他說給我兩條路:拿雲峽數據鏈換副廳,或者...陪您沉船。”
秦風湊近火苗點煙,煙頭紅光灼亮:“你選了第三條路。”
“是您劈出的路!”陳立猛地攥緊鑰匙,齒尖陷進掌心,“破網清源時,是您替我擋了那一刀!”他扯開襯衫領口,鎖骨下疤痕如蜈蚣盤踞,“這疤,是雲峽的投名狀!”
老板娘端來烤饅頭片。焦香酥脆的切片上,竟用辣椒粉撒出個歪扭的“秦”字。
“送行饃!”她咧嘴笑,“長河王老五教的!說您最愛這口!”
秦風指尖顫了顫。煙灰簌簌落在“秦”字上,像焚儘的香灰。
第三幕:稻浪裡的密碼
月光洗過長河鎮的稻田。陳立深一腳淺一腳踩在田埂上,皮鞋陷進泥裡。秦風赤腳走在前頭,褲腿卷到膝彎,腳踝疤痕在月色下泛白——是高原追捕走私團夥時中的彈痕。
“這畝地,是王老五的‘種子銀行’。”秦風蹲身,指腹拂過稻穗。穗尖露水冰涼,沉甸甸的稻粒壓彎莖稈。
陳立學他蹲下,稻葉掃過臉頰,帶著白日未散的餘溫。
秦風忽然扒開稻叢。泥土下埋著鈦合金盒,盒蓋刻著北鬥七星圖。他輸入密碼,盒內冷光幽幽——躺著枚染血的u盤。
“青河礦洞的原始數據。”秦風聲音浸著夜露,“智障礦工的名錄,屍體轉移路線,柳雲峰內弟的轉賬記錄...都在裡頭。”
陳立呼吸驟停。他認得這u盤——吳啟明移交時說過:“這玩意炸開,能掀翻半座城。”
“現在它是你的核按鈕。”秦風合上盒蓋,“用不用,何時用,你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