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對於身處漩渦中心的東風縣環保局操作股長王海濤而言，如同三年般漫長。自那次看似尋常卻字字誅心的“衛健局家訪”後，恐懼就像一條冰冷的毒蛇，日夜纏繞著他的心臟。妻子李秀英惶惶不可終日的眼神，家中揮之不去的藥味，都成了壓垮他精神的最後一根根稻草。他不敢開機，不敢接陌生電話，走在單位走廊裡總覺得背後有無數雙眼睛在盯著他。周文的技術監控清晰地捕捉到他頻繁的、無意識的顫抖和深夜獨自一人在辦公室呆坐至天明的異常行為。
第四天淩晨，天色未明，下了一夜的細雨讓空氣濕冷粘稠。王海濤雙眼布滿血絲，胡子拉碴，如同遊魂般提前來到空無一人的辦公室。他反鎖上門，癱坐在椅子上，雙手插進頭發裡，喉嚨裡發出壓抑的、近乎嗚咽的低吼。理智的堤壩，在持續的高壓下，終於徹底崩塌。他顫抖著拿起那部幾乎被他攥出汗的老人機，開機，憑著記憶中那個衛健局科長留下的、被他妻子藏起來又被他偷偷找出的號碼，發去了一條簡短到極致的加密短信：“我有重要情況，要向秦市長彙報。怎麼保證安全？”
短信發出後不到十分鐘，秦風的加密手機便收到了周文轉來的緊急信息。秦風心中一凜，知道關鍵時刻到了。他立刻指示周文，通過絕對安全的軍方冗餘通訊信道，將一個一次性的加密通話頻率和驗證碼發送到王海濤的手機上，並約定兩小時後，在市公安局一個絕對安全、信號經過特殊屏蔽和加密的“安全屋”進行視頻通話。整個過程，如同特工接頭，最大限度地避免了被監聽和定位的風險。
上午九點整，市局某秘密基地的隔離室內，秦風坐在電腦前，屏幕另一端，連接著經過層層技術掩護的王海濤。畫麵中的王海濤，麵色慘白，眼神渙散，整個人像被抽走了魂魄。
“王海濤同誌，”秦風開口，語氣嚴肅卻不失沉穩，“我是秦風。你要求通話，我聽到了。現在，你有一個機會，也是唯一的機會。把你知道的，關於霧江泄漏事件的真相，原原本本說出來。這是你為自己，也是為你家人負責的最後途徑。”
王海濤聽到秦風的聲音，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嘴唇哆嗦著，半天說不出話，淚水卻先湧了出來。“秦…秦市長…我…我不是人…我該死啊！”他猛地抽了自己一個耳光，聲音帶著絕望的哭腔。
“冷靜點！”秦風低喝一聲，“現在不是哭的時候！說事實！時間有限！”
秦風的嗬斥像一盆冷水，讓王海濤稍微清醒了一些。他深吸幾口粗氣，用袖子胡亂抹了把臉，開始了斷斷續續卻驚心動魄的交代：
“是…是縣裡的胡縣長…胡副縣長…胡文強…是他逼我乾的！”
這個開頭，直接點明了幕後指使者——東風縣常務副縣長胡文強，趙達康、孫耀東在縣裡的鐵杆心腹！
“大概…大概一個月前，”王海濤回憶著，聲音因恐懼而時高時低，“胡縣長的秘書…私下找到我，說我老婆的病需要錢，兒子上學也要錢…他們可以幫我。但…但要我幫他們做一件事。就是…就是在汛期雨最大的那天晚上，去老化工廠那邊…把幾桶他們準備好的‘東西’…倒進那個廢棄的滲坑裡…”
他描述了整個經過：胡文強的秘書如何提供鑰匙讓他從縣危險品臨時堆放點違規）取走幾桶標識模糊的化工廢液，如何指定時間、地點，如何用一輛無牌麵包車接送他，如何在行動前收走了他的手機，事後又如何給了他一個裝著五萬現金的信封，並威脅他如果泄露半個字，他老婆的藥和他兒子的前途就都完了。
“他們…他們說這隻是製造個小事故，把水攪渾，讓市裡來的調查組忙活去…沒想到…沒想到會鬨這麼大啊！”王海濤捶打著桌麵，悔恨交加。
交代完過程，王海濤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急切地說：“秦市長！我…我怕他們事後不認賬，或者…或者卸磨殺驢…我…我留了一手！”
這句話，讓秦風精神大振！
“說！你留了什麼？”秦風追問。
“我…我偷偷用我這個舊手機的錄音功能…錄了一段…”王海濤從口袋裡掏出一個老舊的諾基亞手機，雙手顫抖地舉到攝像頭前，“有一次…胡縣長的秘書…在縣府後院的車裡給我交代細節的時候…我…我悄悄錄了音！還有…還有那次他給我錢的時候，我也錄了！”
這簡直是天賜的證據！秦風強壓住內心的激動，儘量平靜地指示：“王海濤，你現在聽著！立刻，將你手裡的錄音文件，通過我給你的這個加密通道，傳輸過來！立刻！”
在王海濤笨拙卻急切的操作下，幾段關鍵的錄音文件被成功傳輸到了周文控製的絕對安全的服務器上。周文立刻進行技術鑒定和內容提取。
幾分鐘後，周文將錄音摘要發送給秦風。錄音內容清晰可辨：
一段是胡文強秘書的聲音經聲紋比對確認）：“……老王，事情辦好了，胡縣長不會虧待你……嘴巴嚴實點，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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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段是給錢時的對話：“……這是五萬，先拿著……以後少不了你的好處……記住，這事爛在肚子裡！”
雖然錄音中沒有胡文強本人的直接指令，但其秘書的出現，已經形成了強有力的指向性證據鏈！
拿到錄音，秦風心中一塊巨石落地。他看著屏幕那頭幾乎虛脫的王海濤，沉聲道：“王海濤，你的交代和提供的證據，非常重要。這為你爭取主動創造了條件。現在，你需要嚴格按照我說的做，才能保證你和家人的安全。”
秦風下達指令：
第一，王海濤立即返回工作崗位，一切如常，不得向任何人透露此次通話內容，尤其是胡文強及其秘書。
第二，近期可能會有調查組人員以正常工作的名義接觸他，他需配合問詢，但暫時不要主動提及胡文強，等待進一步指令。
第三，其妻子李秀英的健康問題，市裡會通過衛健係統給予必要的、不引人注目的關照。
第四，周文會安排技術力量，對王海濤及其家人進行秘密保護，防止狗急跳牆。
結束通話後，秦風立刻與周文、劉玉鳳進行了緊急磋商。王海濤的崩潰和關鍵證據的獲取，意味著調查取得了決定性突破！矛頭直指東風縣常務副縣長胡文強，而胡文強的背後，顯然站著市長趙達康和常務副市長孫耀東。
“立刻固定所有證據鏈！錄音進行司法鑒定，王海濤的交代形成詳細筆錄！”秦風目光銳利，“同時，加強對胡文強及其秘書的秘密監控！但要外鬆內緊，絕不能打草驚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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