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璐靜靜地站在那裡,仿佛一尊冰冷的玉雕。聶鎮遠這番歇斯底裡的表白,沒有在她眼中激起絲毫漣漪,反而讓那層冰霜更加厚重。
她看著眼前這個因嫉妒而麵目全非的男人,看著他眼中那扭曲變質的所謂“愛意”,隻覺得一股寒意從心底升起,夾雜著強烈的厭惡和一絲……憐憫。
她終於明白,背叛的根源並非利益,而是這令人作嘔的占有欲。她緩緩地,向後退了一小步,這一步,無聲地劃清了界限。她的聲音,比這牢房裡的空氣更加寒冷,清晰地響起:
“聶鎮遠啊聶鎮遠,原來…這就是你的理由。”
韓璐臉上最後一絲因困惑而產生的波動已然消失殆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徹底了悟後的冰冷,如同深冬凝結的湖麵,堅硬而刺骨。
她的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匕首,精準地刺向癱坐在地、涕淚橫流的聶鎮遠。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鄙夷和洞悉:
“原來…”韓璐緩緩開口,尾音微微拖長,像是在咀嚼一個極其荒謬又令人作嘔的真相,“是因為你這點可悲又狹隘的小心眼在作怪。”她微微偏頭,眼神銳利如刀鋒,“不是因為你這自私透頂的告密,我大師兄…他也不會為了救我們而身受重傷,至今躺在病榻之上!”
每一個字都像沉重的石塊,砸在聶鎮遠身上。他猛地抬起頭,沾滿汙垢的臉上還掛著淚痕,眼神中那份瘋狂的熾熱被韓璐話語中的冰冷刺得瑟縮了一下,隨即又被另一種根深蒂固的傲慢所取代。
“你!”聶鎮遠像是抓住了什麼救命稻草,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近乎頑固的優越感,“江口!你怎麼能如此自甘墮落?!你怎麼會和燕子門那群……那群江湖草莽走得那麼近?!”他掙紮著試圖挺直腰背,儘管鐐銬沉重,他依然努力想擺出昔日“精英”的姿態,眼神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痛心疾首:
“你彆忘了!”他加重語氣,仿佛在強調一個不容置疑的真理,“你和我!我們都是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精心培養出來的高材生!是受過最正統、最精英教育的軍人!我們和他們……”他嫌惡地朝著牢房外、燕子門所在的方向努了努嘴,仿佛提及什麼汙穢之物,“……跟李三那種泥腿子,那種隻會點三腳貓功夫的江湖混混,根本就是雲泥之彆!你跟他們混在一起,能有什麼出息?!你簡直是在自毀前程!”
他越說越激動,仿佛這個身份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證明自己比李三高貴的浮木,眼中重新燃起一絲扭曲的自傲光芒:“我們才是一個世界的人!你應該…”
“夠了!”
韓璐猛地打斷他,聲音陡然拔高,如同寒冰碎裂,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和強烈的憤怒!她向前踏出半步,這一步帶著雷霆之勢,瞬間粉碎了聶鎮遠竭力維持的優越感假象。她的眼神燃燒著冰冷的火焰,直直刺入聶鎮遠因驚愕而放大的瞳孔。
“出息?”韓璐的嘴角勾起一抹極其諷刺、極其冰冷的弧度,那笑容裡沒有半分溫度,隻有滔天的鄙夷,“跟我的師兄師姐在一起,是沒出息?”
她的目光如同最鋒利的解剖刀,一層層剝開聶鎮遠那可笑的偽裝:“那麼,跟你這個忘恩負義、賣國求榮、為了一己私欲就出賣救命恩人、害得同袍重傷的漢奸在一起,就是前途無量了嗎?!”
“聶鎮遠!”韓璐的聲音如同驚雷,在狹小的牢房裡炸響,帶著一種震撼人心的力量,“這種厚顏無恥、顛倒黑白的話,虧你還有臉說得出口!你的良心,你的尊嚴,連同你引以為傲的‘精英’身份,早就被你親手踩進泥裡,染得比這牢房的地麵還要肮臟不堪!”
她的話語如同最鋒利的鞭子,狠狠抽打在聶鎮遠臉上。他臉上那點殘存的優越感瞬間被擊得粉碎,取而代之的是被徹底撕破偽裝後的慘白和無地自容。他張著嘴,喉嚨裡發出“嗬嗬”的聲響,卻一個字也反駁不出來。韓璐那冰冷而充滿穿透力的目光,仿佛將他靈魂深處最不堪的汙穢都照得無所遁形。
聶鎮遠像被抽掉了所有骨頭,剛剛挺起的脊梁瞬間垮塌下去,整個人如同泄了氣的皮球,更深地蜷縮進牆角濃重的陰影裡,仿佛想把自己藏起來,躲避韓璐那足以將他靈魂都凍結的審視目光。
牢房裡隻剩下他粗重而絕望的喘息,和韓璐如同冰雕般矗立的身影所散發出的、令人窒息的寒意。他那所謂的“精英”驕傲,在韓璐擲地有聲的斥責和冰冷的現實麵前,徹底化為齏粉。
聶鎮遠蜷縮在牆角陰影中,高大的身軀此刻卻顯得佝僂渺小,臉上混雜著不甘、羞恥和被徹底否定的茫然。
然而,韓璐的話語並未停止,如同最精準的審判,繼續落下,字字千鈞,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與熾熱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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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鎮遠,”她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力量,“你給我聽清楚了!”
她微微揚起下巴,眼神望向虛空,仿佛穿透了這陰暗的牢籠,看到了那個讓她魂牽夢縈的身影,臉上不自覺地浮現出一抹溫柔而驕傲的笑意,這笑意在昏暗的光線下,如同絕境中綻放的花,美得驚心動魄,也刺得聶鎮遠心口劇痛。
“我愛我三哥!”她斬釘截鐵地說道,聲音裡充滿了不容置疑的深情,“他個子不高,身材也不魁梧,長的不是濃眉大眼,或許在你這種人眼裡,他其貌不揚。”她話鋒一轉,眼神陡然變得銳利而明亮,直視聶鎮遠:
“但我愛的,永遠是他!”
“他勇敢!有責任心!武藝高強!”韓璐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與有榮焉的激昂,“多少次生死邊緣,我們一起和小鬼子經曆了大大小小上百次白刃戰!我三哥和兄弟們流多少過血!你知道嗎?!他麵對鬼子的刺刀,從來沒有懼怕過!從來沒有後退過一步!他的脊梁,是寧折不彎的鋼!”
她的眼神越發堅定,像是在訴說最神聖的信仰:“他知曉民族大義!麵對再大的困難,再深的絕望,他從未屈服!是,他以前是被人利用做過錯事,可那又怎樣?!”韓璐的語氣帶著強烈的維護,“他現在,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一個真正的男人!”
她的聲音漸漸柔和下來,充滿了真摯的柔情:“他也深愛著我。他的愛,不看地位,不看虛名,不看門第!他對我,是由衷的欣賞!他關心我的身體,擔心我累著餓著;他關心我的生活,點點滴滴都想替我分擔!他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
韓璐的眼中閃爍著晶瑩的光,那是被深情和信任充盈的淚光,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驕傲:
“他敢說真話,說實話!不怕得罪人!他脾氣是暴躁,是痞氣十足,是有些像你口中的‘流氓’!”她說到這裡,嘴角勾起一抹坦蕩而甜蜜的弧度,甚至帶著點小女兒的嬌憨,“可我就喜歡我三哥這樣的‘流氓’,怎麼了?!他也是天底下什麼都不怕的勇者!他是個男人!一個頂天立地、有血有肉、敢愛敢恨的真漢子!”
韓璐的目光重新聚焦在聶鎮遠臉上,那目光裡所有的溫柔瞬間褪去,隻剩下冰冷的、如同俯視塵埃般的憐憫與鄙夷:
“而你,聶鎮遠……”她的聲音低沉下去,卻帶著更強大的穿透力,“你空有一副高大的皮囊,內裡卻隻是個永遠長不大的、被嫉妒和自私扭曲了的男孩!你根本不知道,什麼是責任,什麼是擔當,什麼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該有的樣子!你……永遠無法跟他相比!連他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
最後一句,如同最終的審判錘,狠狠砸下!
聶鎮遠如遭雷擊!他猛地抬起頭,臉上最後一絲血色褪儘,慘白如紙。那雙曾經充滿傲慢和病態愛欲的眼睛,此刻隻剩下被徹底擊垮的、無邊無際的絕望和空洞。巨大的痛苦如同海嘯般將他淹沒,他高大的身軀劇烈地顫抖起來,豆大的淚珠再也無法抑製,如同斷了線的珠子,混著臉上的汙垢,滾落下來,流進他微微張開的、無聲顫動的嘴角,鹹澀而絕望。
“不……不……”他喉嚨裡發出破碎的嗚咽,像瀕死的野獸。突然,他像是被一股巨大的、絕望的力量驅使,猛地從地上彈起!沉重的鐐銬嘩啦作響,他如同失控的野獸般撲向韓璐!
“江口——!!!”
伴隨著一聲撕心裂肺的、帶著血淚的嘶吼,聶鎮遠那雙戴著鐐銬、骨節分明卻肮臟不堪的大手,如同鐵鉗般狠狠抓住了韓璐單薄的肩膀!
力道之大,幾乎要將她的骨頭捏碎!他高大的身軀劇烈地搖晃著韓璐,涕淚橫流的臉龐因為極致的痛苦和哀求而扭曲變形,充血的眼睛死死盯著韓璐那雙依舊冰冷清澈的眸子,聲音破碎而絕望:
“你眼裡的李三……什麼都好……什麼都是光……什麼都是寶……”他哽咽著,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淚,“那我呢?!我對你的愛呢?!我為你…為你做了那麼多……甚至不惜……不惜背叛一切……我的愛……在你眼裡……到底算什麼?!啊?!算什麼啊——!!!”
他嘶吼著,滾燙的淚水混合著口水滴落在韓璐的衣襟上。那雙抓住她肩膀的手,因為用力過度而青筋暴起,顫抖不止,仿佛這是他生命中最後一根稻草。
他死死地盯著她,眼神裡充滿了瘋狂的愛、刻骨的恨、以及被徹底否定後萬劫不複的絕望,等待著那個能將他徹底打入地獄,或者……帶來一絲渺茫救贖的答案。牢房裡,隻剩下他粗重絕望的喘息和鐐銬刺耳的碰撞聲,在死寂中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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